儷如在院子裡煮了一鍋茶,與吳悅榕對月對飲,倒也愜意。
“嫂嫂,你知道,我是我爹爹的獨生女兒,從小也無甚玩伴,入了嚴府,身邊也沒有一個可心的人。對我最好最貼心的,還是嫂嫂了。有件事情,我想了一個晚上一個白天了,在大表哥面前更不好講,也就只能對嫂嫂一人講了。”
儷如從來只當她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只一味地包容和忍讓,如今她這樣講,儷如當然道:“好妹妹,有甚麼話,就和嫂嫂說說,別一個人悶在心裡傷身費神。”
吳悅榕紅著臉,從懷中摸出那本《天地合》,遞給儷如。
儷如接過這東西,心裡早明白了幾分,並不曾開啟,只是笑著道:“這個,莫不是夫人給你的?”
吳悅榕道:“恩。可是,表哥彷彿並不喜歡這東西,還去和姑媽大鬧了一場。其實,其實我也,也不敢看這個。”
儷如道:“哦?二爺是這樣說的?”
吳悅榕:“沒有,但是,自昨天得了這本這東西,表哥到現在都沒和我說一句話。我想,他是生我的氣了,大概不願意再見我了。”
儷如道:“怎麼會,照你這樣講,二爺並沒有出門去,怎麼會是因為這個不想見你呢。二爺有二爺的脾性,怕只是和夫人鬧了彆扭,心裡不痛快,並不是為著你。”
時間還早,小釵在自己房裡睡不著,一個人點了燈去修嚴少卿的那支竹筆。竹筆上鑲著的玉環裂了好大的缺口,小釵昨天已經用簪子把整塊玉撬下來,今天又找了些金線出來細細繞上,映著光一看,比從前更奪目了,只是少了那份渾厚穩重。筆修好了,小釵也坐不住,想著反正吳悅榕在院子裡說話,一時也回不去,便自己去找嚴少卿送筆。
“小釵?你怎麼過來了?”嚴少卿正在房中找甚麼東西。
小釵行了禮道:“二爺還沒歇著?”
嚴少卿停下手坐下,道:“沒甚麼,彷彿有些從前的舊物不見了,我找找。”
小釵道:“這些事,招呼丫頭料理就行了,二爺何必親自動手,況且還有二奶奶在呢。”
嚴少卿道:“從前的東西都是龐小姐替我收著的,榕兒哪裡知道。”
小釵以為他是念起了故人了,一時也接不上話。
嚴少卿道:“對了,這晚上你來找我有事麼?哥哥嫂嫂不用你侍候麼?”
小釵道:“大爺好多了。奶奶在,在院子裡和二奶奶說話,奴婢就閒了。”
嚴少卿自言自語道:“是麼,她怎麼去找她了。”
小釵笑笑:“二爺嘀咕甚麼呢,甚麼她、她的。”說著又拿出筆來遞出去,“奴婢來找二爺,是送東西來 的。瞧,完璧歸趙。”
嚴少卿看見竹筆自是十分驚訝,又細看,玉環已變金線,知道是小釵細心修復的,不過,這一支筆,終究不再是從前那支筆了,便笑著道:“傻丫頭,這哪裡是‘完璧歸趙’,這個詞,哪裡是這樣用的,你瞧,這已經變了另一個樣子,物是人非了。”
小釵道:“二爺也錯了,‘物是人非’這個詞,哪裡是這樣用的,如今是‘物非人是’才對。”
兩個人都笑了。
嚴少卿道:“哥哥送我的東西,我從前十分看重,我對這些舊物,總是有些好感的。”
小釵道:“二爺方才在找的,也是甚麼要緊的東西麼?”
嚴少卿道:“冬去春來,蟲蟻也多了,從前你龐二奶奶在時,每到春天便縫製香囊,放上許多藥材香草,驅蚊避蟲的。我依稀記得還有些留著從沒用過,想找出來用呢。”
小釵道:“二爺堂堂男子,也怕小蟲子不成?”
嚴少卿道:“哪裡是我怕,是榕兒這個孩子,昨天夜裡出去風裡站了一會兒,胳膊上就起了幾個紅疹子,怕是惹了飛蟲。”
小釵心裡想,大爺彷彿對這位弟弟頗有微詞,可是他這位弟弟,卻對他送的東西珍而重之,還這樣感慨。 大爺說他這位弟弟不知上進,渾渾噩噩,可是他卻是這樣細心的人,他的兩任妻子,雖都是不情願才娶進門的,卻都得到了他這樣的關心,這樣的男人,怎麼會不是一個好男人呢?
嚴少卿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上次龐老爺來家裡時,將龐小姐的東西都蒐羅走了,我自己一個人早回來,有幾個要緊的盒子,我叫小廝幫我藏在高架子頂上了。”說著,自己就要站起來去拿。
小釵忙道:“二爺腿不方便,還是奴婢來吧。”
果然,高架子頂上放著三兩個木盒子。小釵按嚴少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