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之上還躍動著那個戰神般矯健的身影。火焰君無意識的動作在她的眼中忽然就呈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瑞帝的手舉在半空中,也不知是該伸出去還是該收回來,輕微的尷尬很快就在煩亂的心頭堆積成了難以名狀的惱怒:“你又是什麼意思?"
火焰君垂下眼眸低低地咳嗽了兩聲卻沒有說話。捂著傷口的那隻手卻在不住地微微顫抖。
“你那點心思瞞不了朕,”瑞帝冷冷一笑:“無非你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就在外面對不對?”
火焰君肩頭微微一抖,還來不及別過頭去,一口鮮血已經直噴了出來。
瑞帝心中一驚,卻見火焰君揚起來的臉上竟帶著笑容。他一邊笑一邊靠回了石壁不住地喘息。這樣的笑容對她而言太過陌生,瑞帝忍不住低聲喝道:“你笑什麼?!”
火焰君低低笑道:“我的那點心思,入宮第一日你便知道了,又有什麼瞞不瞞的?”
瑞帝冷冷哼了一聲:“內官私自結交大臣是要凌遲處死的。你不要以為朕寵著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
“結交?”火焰君歪過頭,笑著反問她:“如何結交?你為了不讓我看到她的臉,不惜用鐵面具那樣的東西來折辱她。她她可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他的眼睛裡亮著遠處幽幽的火,彷彿將眼底的那一絲嘲諷都放大到了瑞帝無法忍耐的程度:“朕的心愛之人,自然不容他人”
“陛下的心愛之人,原本就不是我。陛下何必自欺?”火焰君打斷了她的話,搖頭笑道,“難道這麼多年過去,‘紅塵一夢’的藥性還是沒有散乾淨麼?”
“你說什麼?!”瑞帝猛然坐直了身體,厲聲喝道:“你從哪裡聽來的‘紅塵一夢’?”
火焰君闔上雙眼,懶懶說道:“在宮裡呆的久了,自然是什麼樣的流言蠻語都可以聽得到。我不光知道‘紅塵一夢’,我還知道當年陛下只有飲下‘紅塵一夢’先皇才會將王位傳於陛下”
“你住嘴!”瑞帝心頭一陣煩亂,直覺地想要排斥他說的話,可是心底裡偏偏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地應和著他的那些話。‘紅塵一夢’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若說自己曾經飲下了這一味宮廷秘藥,卻無論如何無法相信。
火焰君嗤地一笑,氣息微弱地反問道:“那麼,陛下透過臣的這副皮囊看的到底是誰?”
瑞帝心頭猛然一抖,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了火焰君。他這副俊朗的五官她不知已看過了多少遍,可是偏偏還想從中找出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來
有什麼東西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轟然一聲爆裂開來,瑞帝猛然回過神來。外面已經不見了秋清晨矯若遊龍般的身影,而巍峨的雲鶴殿卻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烈焰蒸騰,灼熱的氣浪連身下的假山石都開始發熱。
瑞帝望著那一片刺眼的紅,腦海裡突兀地冒出來一個微帶笑意的男聲:“既然那麼喜歡放火,那我以後就叫你火焰君好了”
彷彿是熟悉到了骨子裡的聲音,偏偏想不起來何時聽到過。
火焰君火焰君
到底誰是火焰君?
身旁的火焰君呼吸越來越粗重,也許是沒有了力氣再次躲閃,也許是閉著眼沒有注意到那隻伸過來的手,當瑞帝再一次伸出手握住來他的手腕時,他沒有動。
明明是盛夏時節,雲鶴殿又被火海包圍,瑞帝身上的冕服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他的面板卻是一片冰涼——連脈搏都撫摸不到的冰涼。就彷彿他身體裡所蘊含的生機正順著溫度的流失一點點消逝。
瑞帝想起偏殿平安女官的居所總是會備著一些常見的藥物,似乎是有繃帶傷藥一類的東西的。但是眼下的情形,又怎麼能出得去呢?即便出去了,又怎樣才能從一堆廢墟里找到她要的傷藥呢?
在那一片烈焰蒸騰的背景之上,秋清晨等人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也不知她將刺客們引去了何處。假山周圍有湖水圍繞著,支撐到天明應該問題不大,如果那時候
瑞帝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種種可能會出現的後果。既然秋清晨還活著,既然她能及時地出現在這裡,那麼她一定已經做了最妥帖的安排。瑞帝不禁苦笑:她和她之間似乎總是這樣:既防著,卻又不得不糾纏著。
她的手指撫摸著火焰君手腕上的冰涼,焦躁的心裡竟不自己地浮起來一絲惻然。難道自己真的是透過他想要看到另外的一個人?
如果不是這樣呢?他是不是會和那些叫不出名字來的侍君一樣,在暗無天日的後宮裡慢慢枯萎,連名字都無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