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是還沒拿到牌匾麼?我猜他定會親自送到府上的。”
文昊將信將疑地看我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端菜的婢女邁著翩翩步子湧入大廳之中,只片刻功夫便將桌上擺了個滿滿整整,天上飛的水裡遊的通通都有,可見這太守大人為了崇德宴是下了些本錢的。大夥兒吃得挺歡快,我卻滿心忐忑食之不下。主要是一想到那十萬兩白銀扔出去,有可能連水花都沒蕩起一粒,便有些不是滋味。
同桌的商戶前來敬酒。敬完文昊便又敬我:“錢夫人一介女流卻能如此大義,可謂是女中豪傑,今日能與夫人同桌,實乃榮幸”
我想,此人嘴上將我誇得天花亂墜,心裡指不定在如何罵我傻呢。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打落牙齒也只能和著血水往肚子裡吞,亦只好笑著陪他飲了。
敬酒這碼事,向來是有一個人帶頭便有一群人隨波逐流,幾十號人輪番上陣,再好的酒量怕是都要犯暈的,更何況是我這種不大飲酒的,幾圈下來便有些不勝酒力。好在文昊對這方面略微擅長,再有人來,便頗貼心地為我擋上一擋。但芸芸眾生當中,總免不了會遇到些不依不撓的,宴到一半,我已有些佔不穩腳。
正惆悵著該找個什麼緣由離席避上一避,場中突然絲竹聲起,緊接著衝出一眾衣裳單薄的舞姬,人手一條彩綾,那水蛇般的腰身扭得勾魂之極。這席上大部分皆是男人,如此臘月寒冬,能見到此番景象的機會不多,自是萬萬不能放過。是以,當舞姬們嫋嫋娜娜地入得廳中,便即刻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這真是個天賜的好時機啊好時機,若不好生利用怕是要遭天打雷劈。我這方位本就是個靠邊的,遁起來也是相當便利,當即便毫不遲疑地找了個縫鑽出去。
也不知奔了多遠,只覺耳邊絲竹聲漸行漸微,目光所及之處也愈發的天旋地轉,轉著轉著便有些辨不清方位,只憑著面前的一汪池塘猜測大約是身在太守府的後花園。本想找個家丁丫鬟來問上一問,再找間廂房歇上一歇,不想轉了這麼許久卻未發現半個活人。
一小股涼風順池塘越過來,將酒氣吹得散開,更是讓人迷迷瞪瞪直犯困。眼下找不著路,頭又暈得越發深沉,面前的池塘邊正好立了座假山,我便決定先去假山中打個盹,等頭腦清醒些再想法子走出去。經過這麼多年的醉酒經驗,我覺得目前這種狀態就適合睡上一睡,否則指不定要為錢家丟掉多大的臉面。
哪曉得本夫人今日這運勢是個諸事不順之相。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入得假山,卻見一男一女躲在假山深處頗親熱地擁在一起,將我原本要打盹的地盤佔了個乾淨。我暗歎一聲倒黴,好不容易遇上對活人,竟是個藏起來幽會的。此番走也不是,上去問路也不是,躊躇半晌,乾脆一咬牙,趁著醉意就這麼往角落裡躺了。
也不知躺了多久,隱約聽得附近有人講話,絮絮叨叨鬧得人頭疼。
講話的是個尖利的女聲:“這青州城中究竟有什麼,竟能讓你以命相守?你可知他來此處便是為了殺你!什麼至交好友,那都是陳年舊事,你以為他還會手下留情麼?”
半晌過後似乎有個男人答話,低沉的嗓音聽不大清,我覺得耳根子清淨了些,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不想這起先講話的女人偏偏不讓人睡得安生,隔了一陣又嚶嚶嗚嗚地哭起來,一面哭一面道:“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難道你還放不下?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只是想留在你身邊而已,就連這麼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應麼?你可知我此番跑出來”
我感覺太陽穴一陣一陣地發緊,不過就是想好好睡上一睡,就連這麼個小小的願望都不得滿足,委實氣人。當下便扶著假山爬起來,跨出一步呵斥道:“要幽會不好到別處去麼?此地我已經佔了。”
此話說完,面前兩個人影愣了一愣,齊齊回過頭來。
那女子哆嗦著嘴唇喊出個‘十七’,一張臉驚恐得煞白。我昏昏沉沉,全然分析不出她如此驚恐是為那般,只記得今日大約是初一,並不是十七。立在後頭的男子一把將她掀開,原本低沉的嗓音頓時升了兩個調:“素錦?”
素錦是我的名字,我記得。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名頭已經響到這個地步,隨便找個地方睡一睡都能遇見熟人。我定了定神,將面前這個玄袍男子打量一番,又將他這個形象在腦中定了位,當即驚得倒退兩步:“蘊、蘊”
話還沒說完整,我已一腳踩空,直直墜入身後的池塘之中。
當年我被文淵從清江裡撈起來時便是個不會水的,否則也不會讓江中的亂石撞了腦門,失了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