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看著他,輕快地說:“我記得呢。”
江載初唇角牽起一抹澀然苦笑,停頓了許久,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朝廷已經來了訊息你兄長,很快就能回來。”
維桑眼神一亮,“真的嗎?”她的雙眼彎成新月的形狀,心中卻在琢磨著,自小大哥最是疼愛自己若是請他去和父親說一說
江載初微微閉眼,終於還是一字一句道:“皇帝下旨,棺槨送回故土,厚葬世子。”
維桑眨了眨眼睛,脫口而出:“什麼?”
“世子在關外戰死。”他咬牙重複一遍。
維桑身子微微晃了晃,小心翼翼地檢視江載初的神情,勉力勾起一絲微笑:“江載初,這個玩笑可不好笑。你再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他抿著唇,深深注視她,卻沒有開口說一聲“對不住”。
“你騙我的吧?”維桑恍惚了一瞬,走到他面前,用力仰起頭,“大哥他,他怎麼會死呢?”
他看著她變得蒼白的臉色,眼神柔軟而憐惜,卻無法告訴她一句“我騙了你”,只是沉默著將她帶進懷裡,溫柔摩挲她的長髮。
維桑呆呆地任由他摟著,想起很多往事。
大哥的性子穩重寬厚,自小從來都是她闖禍惹事,最後卻是他受罰。最嚴重的那一次,是她偷偷溜進阿爹的書房,卻將他新得的一方端硯摔得四裂。她傻傻站在那裡,是大哥走進來,帶她去淨手,等著阿爹回府,從容對父親說:“父親,我今日去您書房尋一冊書,將那方新進的硯臺摔裂了。”
父親果然大怒,倒不是硯臺真當金貴到不得了,只是那一方卻是皇帝御賜的。
當下令世子禁足、罰抄經典,足足折騰了月餘。
維桑在旁邊低了頭,一句話不敢說,每日在傍晚的時候,溜去看兄長。
韓維巳長她六歲,已是一個明秀的少年了,正坐在書桌前餓著肚子罰抄經典。他看了眼滿是愧疚的妹妹,只是笑說:“哥哥代妹妹受罰,本就是應當的。維桑,你自己可別說漏嘴。”
她就這麼順當地一路長大,明裡是父親護著,暗裡兄長更加疼她。
可是現在江載初說,大哥他,回不來了。
身體從僵硬,再到顫抖,終於艱難地消化了這條訊息,維桑無意識地咬住他肩膀處的布料,慟哭失聲。
他認識她,約莫有大半年了,從未見她哭過。而這一次,哭聲並不如何撕心裂肺,卻彷彿是利刃,一道道地在他心上刻劃。
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用力地抱著她,彷彿在抱一個無措的孩子。
許是漸漸哭得無力了,他輕輕將她抱起來,放在了榻上,自己卻單膝跪在她面前,伸出手指,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淚滴。
她接著燭光,目光怔怔地看著他的臉,他的動作,忽然下意識地躲了躲,“你,你是那個人的弟弟。是他害死了大哥——”
江載初的手懸在半空中,卻什麼都沒說,略略低頭的時候,髮絲滑落下來,遮住了此刻黯然地眼神。
屋子裡安靜地只能聽見窗外落雪的聲音,沙沙沙地響,亦不知過了多久,維桑的眼神終於變得不那麼空洞,彷彿想起了什麼,“哇”的一聲痛哭出來:“對不起,江載初,對不起——我不該遷怒在你身上可是我大哥,我大哥真的回不來了啊!我心裡,心裡真的很難受阿嫂該怎麼辦呢”
他握著她冰涼的手,卻只溫柔地說:“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哭出來好受一點。”
維桑斷斷續續地哭了許久,又語無倫次地同他說大哥的事,他將她攬在自己膝上,皆沉默而溫柔地聽著,直到她哭得累了,靠著他的胸口慢慢睡去。
醒過來的時候,天卻已經快亮了。
維桑坐起來,江載初依然在自己身邊,維持著抱著她的姿勢,彷彿怕驚嚇到她,聲線異常柔和:“我送你回去。”
她忽然間想起了兄長,心底那種近乎痠痛的絕望又浮了起來,可她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將那股情緒壓下去,只說:“好。”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你再等等,我我回去之後,不能哭。”
家中阿嫂還有著嚴重的眼疾,阿莊又這麼小,父親知道了這個訊息,只怕也會承受不住。
她拿雙手捂住眼睛,低著頭在榻上靠了一會兒,努力平靜情緒。
江載初靜靜地將她攬在懷裡,吻了吻她的額角,“好姑娘。”
她睜開眼睛,江載初不再是素衣便服,換上了深紫蟒袍,胸前後的五爪金龍紋案燦燦,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