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載初望著她的側臉,見她長睫微顫,聲音卻是溫和淡然的,彷彿成竹在胸,道:“你繼續說。”
“將軍有沒有想過,從這裡攻進長風城呢?”維桑忽然拿手指了指長風城一側問道。
“長風城三面圍山,你指的東面,便如你所說,也是山壑林立。大軍之中,騎兵無法上行,步兵無法攀爬,你說如何進攻?”江載初冷冷一笑,“這邊是你說的方法?”
維桑只說了一句話:“將軍,若是把這山給夷平了呢?”
江載初微微閉上眼睛,眼前彷彿長風城外山巒起伏,松濤陣陣。可如此天力,只憑人力,如何夷平?
維桑向他走近了一步,正欲詳細解釋,忽然一陣眩目,不由自主的,身子便軟倒下去。她惶亂之間,伸手抓住了身邊人的長袖。
江載初側過身,雙眸中掠過一絲涼意,抽開手,看著她重重往後倒了下去。
屋內忽而變得安靜。只有她沉重的呼吸聲,嗤啦嗤啦的像是小小的風扇。江載初俯下身,看著她羶紅的臉,長如細篩的睫羽在眼瞼下落下一片密密的陰影。
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韓維桑麼?
似乎是,卻又不是了。
他淡淡拂袖起身,喚來侍從:“將她抬出去,請個大夫來看看。”
侍從抬起她的時候,才見她掙扎了一下,口齒不清:“阿莊,莫怕”
“等等。”江載初忽然叫住了侍從,走至她身邊,見她不安的翻了個身,又喃喃說,“阿莊你再等等”
春日輕陽落進來,他看見她額上密密一層冷汗,細細絨發貼在了鬢邊,那副掙扎而期待的模樣,近在眼前。他伸出手來,接過了維桑蜷著的身子,抬步走向後苑的暖閣。
這個懷抱是真的熟悉,她本惦記著的那些人,那些事,就這樣如初雪消融了。只要這個懷抱還在,這個人還在而那些噩夢,就真的只是噩夢。
維桑只覺得舌尖清涼苦澀,慢慢的,就從那燥熱不安中醒過來了。
這才發現自己睡在了錦塌之中,侍女正在喂自己喝藥,四肢軟軟的,一絲力氣都沒有,連挪動手指都覺得困難。一口口艱難地將藥汁吞嚥下去,眸中漸漸變得清明。
“醒了?”屋裡端坐的男人冷冷開口,伸手喝退了侍女,諷刺道,“這病來得真是時候。”
維桑看著一臉肅然的景雲,勉力坐起來,“將軍。”
“這三軍上下,可等著嘉卉郡主出主意,如何拿下長風城呢。”景雲橫劍在膝,冷冷道。
“是,我這就去見上將軍。”維桑掀開錦被,定了定神爬起來。
景雲手中把玩長劍,那拇指抵著劍鞘,一下一下,一字一頓:“郡主,這一次,你最好規規矩矩的。若有一絲異動,不管上將軍如何,我一定,一劍殺了你。”
“是上將軍讓景將軍來告誡我的麼?”維桑動作頓了頓,面無表情道。
景雲冷冷哼了一聲。
“不管將軍信不信,如今的韓維桑,已經不是當年的嘉卉郡主。如今的韓維桑,比任何人都希望,上將軍平定天下。”維桑慢慢抬起眸子,霧濛濛的眸色中,叫人看不出虛實,“這一點,景將軍或許懷疑,可是上將軍比誰都清楚。”
景雲靜默半晌,起身離開,然而衣角在門口一現而逝,他頓步,並不回頭:“當年一劍之下,王朝分崩離析。韓維桑,你如今可覺得稱心?”
韓維桑低低咳嗽不止,卻並不回答。
景雲也不再等,摔了門,徑直離開。
“等等——”維桑忽然喊住他,“帶我去見將軍。”
景雲回過身,臉上的笑意有些詭異,微微拖長了聲音:“此刻你要去見他?”
“三月之期,我不敢誤。”
“跟我來。”
景雲的腳程極快,維桑重病之後,略有些乏力,便有些跟不上。
約莫一炷香之後,便到了王府西苑。景雲並不看身邊少女,只簡單道:“如今上將軍寵愛薄姬,起居都在西苑。”
維桑“嗯”了一聲,蹙著眉,只望向前方庭院深深,雕樑畫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通報的侍女匆匆奔來,“上將軍請兩位進去。”
兩人走至門口,便聽到屋內有女子聲音,嬌柔問道:“將軍,用白芷還是甘松?”
卻聽男子聲音沉沉,笑道:“讓她們去準備罷,你喜歡便行了”
白芷與甘松是沐浴所用香料,想必室內正是一片旖旎之情,維桑不由有些躊躇,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