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將名片放到隨身的皮包裡,笑著點頭轉身離去。地鐵站里人來人往,不時有風呼嘯而過,她這才想起來,剛才她一句話都未說。每次都是這樣,在陌生人面前她總是像啞巴一樣,說不出來話。
粉底鋪在臉上,小可習慣性地看見臉上精緻到無瑕。雖然已經習慣到不能再習慣,她仍覺得像戴了一張假面。素面朝天是每一個平潔女孩標榜自己的標準,她又怎麼不想“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只是鏡頭前面絕對不會允許。高倍的鏡頭,強烈的燈光,所有本屬於她的東西都被掩蓋著,用化妝品和華服。每次拿到成像的封面,她就覺得茫然——那個女子究竟是誰?明明是她,可是又分明不是。
她用很多卸妝產品。植村秀的卸妝油,許多的卸妝乳,然後用打泡器打出厚厚的泡沫,蓋在臉上。直到洗盡鉛華那一刻,才覺得心安,她終於找回自己了。
回國已經一個星期,她時常會想起東京街頭的那個帥氣男人。想著他究竟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翻出了高中時的照片,根本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有時尚雜誌對她做專訪,她本來是不屑的。後來那裡的打來電話,她喜歡那個的聲音,輕柔亮麗,不像她的,這樣沙啞。而且她說:“我們的專訪會以灰姑娘展開。”小可覺得這個很有趣,像個童真的小女生。更何況自己又是那樣喜歡灰姑娘的童話。
剛進公司的時候,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模特,簡單地,公司負責她們的老師甚至說要你只是因為你身高夠,別的條件實在不怎麼樣。公司給漂亮的模特們安排許多清閒的平面工作,而她們這些只有好身高和好身材的人只能每天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到處跑場走秀。險些,她險些就放棄,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本科畢業生,學經濟出身,找個別的什麼工作一樣可以幹,為什麼要受這種罪?只是,心裡一直有那麼一種執念。總想著自己一定要站在最絢麗的舞臺美麗地綻放自己最美的笑容。
偶然的機會,國際性質的模特大賽。她參加了,很可惜她只是國內的第四名。也許是老天相助,原本的第三名最後退出了比賽,於是她就名正言順遞進了國際賽場。到了那樣的時候,她早已看開,只是做自己該做的,只專注於聽音樂的節奏,只專注於臉上模式化的表情,只專注於永遠地挺胸抬頭保持氣質。宣佈獎項的時候先是單項獎然後是十佳模特,那樣多的獎都沒有她,她以為肯定沒有自己什麼事。三十多名佳麗端莊地站著,攝像機在遠處拍著,她站在中間鏡頭並能拍不到,實在覺得累,脫掉了一隻腳的高跟鞋放鬆著。沒有想到最後會叫到她的名字。老外的聲音親切,喊“yu…xiaoke。”周圍的姐妹們跟她擁抱,她這才醒悟竟然是自己,慌亂中套上了鞋子,擺出公式化的笑容跟大家擁抱,上前跟去年的冠軍擁抱親吻,然後高高的桂冠戴在了她的頭上。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成了公主。絢麗的舞臺、奢華的晚禮服、大捧的鮮花、交雜著各國口音的英文那樣的時刻,似乎一切都是在夢裡。
於是一切東西都隨之而來,更大的公司跟她,許多的廣告開始找她去拍。只是她總覺得沒有人懂,她想要的也許並不是這些。
小可見到那個的時候一瞬間有些愕然。她原本以為會是個小女生樣子的人,卻沒想到她和自己差不多,一樣的鶴立雞群的身高,一樣的傲人的身材,而且打扮絕對in。她這才醒悟那樣有名時尚雜誌的不應該是小女生,而應該是這樣的時尚強人,而且絕對不輸她這種所謂的名模。
“於小姐,你好。我叫喻可可。”她這樣介紹。
小可也覺得有些烏龍,兩個人的名字這樣的像。她叫於小可,而她叫喻可可。小可覺得可可面善,十分的面善,彷彿在哪裡見過似的。可可卻直接說:“同事們都覺得我跟於小姐長得很像,所以對於小姐的採訪就交給了我。”
小可這才想起來,這樣的面善,竟然是因為她跟自己長得確實太像了。一樣的濃長眉毛,一樣的大眼睛,見她彷彿是照鏡子一樣。小可見她畫著深棕色眼影,想著自己下次應該也可以試一下這種顏色。
“如果不是確實地知道我是獨生子女,我會懷疑你是我的孿生姐妹的。”小可開口打趣道,陌生人前她一向不說話,但她這樣熟,應該不算陌生人。
可可也是笑,“我也一樣。專門還為這事問過我父母,他們也覺得奇怪呢。”
採訪很順利,小可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如此地明白她在想些什麼。可可說:“每個女孩子都會渴望自己是灰姑娘,穿上玻璃鞋的一刻,整個世界都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