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看著很深卻不足以讓人平躺,凌音也沒打算真的躺下來,只是靠著一邊的樹壁半坐著。
叢林的夜危險卻靜謐,但因為有警醒的鳥兒們的庇護,凌音的心是放鬆的。
樹洞裡殘存著炙烤後融融的溫度與馥郁的植物清香,很好的舒緩了凌音因為露宿野地而本能緊繃起來的神經。
伴著細碎的蟲鳴聲,凌音緩緩閉上眼睫,很快便陷入了黑甜。
第7章
清晨,凌音迎著照進樹洞的第一縷陽光睜開了眼。
歪頭靠在樹壁上,剛從睡夢裡掙扎著醒來的凌音,臉上的表情是一片呆滯的空白。她眼神定定地望著樹洞外,纖長的眼睫上沾著點點微塵,被柔和的散光暈染,恰似金黃碎星,縈繞著她宛若最上等茶色琉璃的眼眸。
眼睫輕扇幾下,星辰閃耀間,驅散了凌音最後的一點睡意惺忪。
張嘴打了個哈欠,甩了甩腦袋,凌音爬下了樹洞。站定後,她舒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伴隨著骨節發出的咔噠輕響,凌音終是完全清醒了。
經過一整晚的休憩,凌音的體力恢復不少,只是腦袋卻一陣陣的發沉。
原因無他,任誰做一整晚的夢,且還不帶停歇的,醒來後腦袋應該都不會覺得好受。
凌音按著自己酸脹的額角,回憶著昨夜一個又一個的夢境。
說是夢境其實並不準確,因為它們在本質上可以算是屬於原主的某些回憶。
凌音推測自己之所以會做這些夢,大概是昨夜入睡後,腦細胞透過新陳代謝徹底融合了她和原主的記憶。
一個人只有一顆腦袋,理論上這顆腦袋裡也只能裝得下一個人的記憶。可凌音的這顆腦袋裡現下卻裝了兩人份的記憶,只是感到發沉而非疼到炸裂,她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透過層層疊疊的夢境,凌音對於這具身體的原主總算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例如原主出生在一顆名為諾瀾的貧瘠劣等星,那裡有著一望無垠的紅棕色蒼涼大地,遍佈一種眩惑深紫色帶著晶石光彩的樹種;例如原主自小父母雙亡是個孤兒,僅有的唯一的親人是沒有血緣關係同為孤兒與原主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妹妹;再例如原主其實並未犯下過殺人重罪,她是替她的妹妹頂罪,而她的妹妹似乎也是臨危錯手誤殺了人……只是後來不知何故,明明應該是衝動誤殺一人的牢獄之罪,卻莫名變成為蓄意連環致死兩人的死罪。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夕之間成了死刑犯的原主,在被定罪後不久,就把自己給折騰瘋了。
原主的出身註定了她的眼界有限,被定了死罪後,她毫無辦法只能認命。她的心性在維護妹妹時是堅韌的,但在牢獄中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原主的遭遇無疑是值得人同情的,無奈凌音對於人的同情心卻是在末世的那數十年間就早已被磨光了。
深諳末世強者生存法則的凌音只知道,在末世中如果你是弱者,你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強大自己這一條路可走,若非如此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思緒到這裡,凌音劃拉開一條筆直的長腿,半蹲下,做弓步拉伸。
腦中的念頭不經意的轉向原主的妹妹,在原主的記憶裡,她的這位妹妹身體柔弱,面容清秀,笑起來十分的甜美。她總是和原主形影不離,一聲聲親暱地叫著原主姐姐、姐姐……
換一條腿拉伸,凌音胡思亂想到,如若她有幸完成了那所謂‘荒星價值’的任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會被赦免死罪重獲自由。這樣的話,說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機緣巧合下,她會遇到原主的妹妹。
凌音很確定自己不會主動去尋找這位妹妹,畢竟她是她,原主是原主,她們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相互獨立的個體。
但如果真的遇到了,也或者這位妹妹自己找了上來,那麼她也絕不會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會告訴這位妹妹,她的姐姐已經死了,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與她無關的人。不管到時候這位妹妹在聽了她的話之後是否相信,凌音都會把事實告訴她。
來到這個全新的世界,凌音需要一個土著的身份來保證自己的合理存在,所以她無法向所有人解釋她其實不是原主,但至少凌音會讓原主的妹妹她唯一的至親知道。因為她有這個權利,因為她應該知道……她的姐姐已經為她而死。
凌音無意冒充誰,尤其是在對方的至親面前,那種怪異的感覺她光是想想就很不自在了。
雖然真相十分殘酷,卻也要比虛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