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上,會損及陛下威望,會玷染太后聲名,他是個禍端,留下他,後患無窮。”
是啊,這個孩子的確留不得。他若活著,萬一有一天身世揭曉,漢宣帝明知皇后有孕卻秘而不宣、執意將其廢黜的冷酷絕情,便會大白於天下,屆時萬民非議,謠言滿天,這樣的局面絕不是一心為宣帝著想的上官太后所樂見的。
原本還算聰明的霍成君,卻在關鍵的時刻,天真得愚蠢。她極力地爭取,用那建立在陰謀上的敷衍,“太后答應過我,她答應我不會逼我拿掉孩子,她答應過會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她不能出爾反爾!”
“不錯,太后確實答應過你,她也沒有出爾反爾。”魏夫人答得乾脆,“可是——”
我極快地接過了她的話,“可是,太后,只答應讓你生下孩子,卻沒說,這孩子生下來,可以活著長大。”
魏夫人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霍成君癱在了床上,那身體,像敲碎了骨頭似的,癱成一堆,哭也哭不出來了,喊也喊不出來了,敲碎了她骨頭的人,原本是她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個親人。
魏夫人便向那哭喊不出、傻呆呆的霍成君說抱歉,“霍皇后,別怪和田手辣,和田只是聽命行事。也別怪太后心狠,太后同樣無可奈何。你本不該生下這個孩子,當初喝藥墮了他,反倒是一了百了。”
言畢,雙臂又往裡緊了緊懷抱,用袍袖遮住懷抱裡的嬰兒,就要往門外走,我擋住她的去路,“夫人可知當初,太后為什麼沒有再逼霍皇后喝下墮胎藥,為什麼她要多此一舉允許這孩子生下來?”
我印象中的魏夫人,雖然外表冷漠,但她的心是熱的,她有良知,分得清是非對錯。我想只要把一切和盤托出,她不會再一意孤行,站在上官太后那一邊。
但我低估了,上官太后在她心裡的重要性,以及她對上官太后的忠誠。這份重要,這份忠誠,已然凌駕於她的良知和是非觀念。
“子服不必枉費唇舌,如你一般,我對始未緣由,也是一清二楚。子服,你也別怪太后。我說了,對你、對霍成君,太后都是心有不忍,卻不得不忍心。太后這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漢江山。”
我知道,憑我,是勸不住她了。普天之下,能夠動搖魏夫人對上官太后忠誠的,只一人而已。
我不願搬出這個人,去揭魏夫人的傷疤,但我別無他法。
“夫人,你不能帶走這個孩子,更不能傷害他分毫,否則,你就對不起蕭屹蕭大人。”
今天結束
果然,此言一出,魏夫人立時住了腳,我撇過頭,不去看她的臉。
“夫人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蕭大人的死因麼?子服今日便還夫人一個明白,蕭大人便是為了,為了霍皇后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去向陛下討要公道,卻被陛下惱羞成怒,杖斃而死。蕭大人,他愛的是霍皇后,他臨死,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霍皇后,母子均安。”
身旁的人,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出聲,甚至我有一剎那,感覺不到她的呼吸。也許我不僅揭開了那心上的傷疤,還又往裡狠狠地刺了一刀,我破碎了這個在宮裡守了半輩子活寡的女人,對愛情唯一一絲美好的想象。
我難過,替魏夫人難過,替蕭屹難過,替霍成君難過。
或者,我的難過,抵不過他們的萬分之一,可是他們的難過,也抵不上我分別替他們三人難過的難過。他們只需要用一顆心難過著,我卻要把一顆心分作幾瓣,甚至找不到多餘的空間,來替我自己難過。
“夫人”我猶豫著開口,大概是要安慰她,要不然就是進一步地說服她,但開口之後,我忘了自己的目的。
眼中,魏夫人的絕望悲慼是一團燒盡了的死灰,再遠一點,霍成君的悲慼絕望也是一團燒盡了的死灰,這兩團死灰仍舊被絕望和悲慼攪動著,攪出了漫天的紛紛揚揚,折磨不能停歇。
那個剛一出生便在哭泣,哭得沒聲沒力,如同小貓小狗一般大的身子,些微的抽搐,那是在代替他的母親、代替抱著他的這個人,對殘酷的命運,做脆弱的吶喊。
最終,攪散了那些絕望死灰的,是慌里慌張跑進來的秀蓉。她上氣不接下氣,“壞,壞了,夫人,皇,皇后來了,還,還有陛下,陛下,也來了”
她聲音不大,卻震得我兩耳,嗡嗡一片轟鳴。
轟鳴聲中,是魏夫人的張惶失措“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誰去向陛下通風報信了麼?”以及霍成君的歇斯底里,“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兩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