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監晃悠進虛青凌的帳篷了:
“虛大人呀,咱家從前可沒覺得你這麼死心眼兒啊。”
“我不過讓你回個城,你怎麼就不願意呢?”
“若說你求名哈哈,你虛青凌還有什麼名聲啊,再說了,連張津大人都同意和葉樞密合作了,你的名聲能比張大人值錢?”
“若說你求實惠這我就更看不懂了,我看著咱倆從前有些交情,提拔你首先回城,這個把南滄海一拿下,日後算首功怎麼也得有你的一份啊,你不也一直看南滄海不順眼麼,那這到底是彆扭什麼呢——難道,你想的是給虛家平反?啊喲喂,你早幹什麼去了,不成,我得先出去笑會兒,哈哈笑死咱家了!”
劉太監說話聲調起伏音韻豐富的很,不過折騰了半天,就他一個人說話,多少有點單調。
劉太監眼瞅著就快發怒,虛青凌終於開口了:“劉公公覺得葉家一定能贏——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太過一廂情願了?”這人滿身是灰,處於階下囚的地位,聲音也不怎麼好聽,有點嘶啞有點氣息不足,可是這一開口,不知怎的,自然有其特別之處,竟讓人不自覺地想去相信。
劉太監一愣:“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事兒麼!葉家管過京城防務,城裡已經是他們的人了。葉家管過御林軍,這會兒宮裡面也已經圍起來了,葉樞密還在這邊扣了朝臣,這滿朝上下大家都同意了,不長眼的都砍了——這不就是已經換了主子麼?”
虛青凌搖頭輕笑,說話還是慢悠悠的:“我不這麼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劉太監,語氣中聽不出什麼輕蔑,可這動作也看不到什麼敬畏。
劉太監被他笑得有點發毛,又有點想知道自己這推斷哪兒錯了——劉太監其實很尊敬有文化的人,就看他當特務拉攏的都是翰林院裡,當年科舉的頭幾名學生就知道了,二甲的還能勉強說個話,三甲的劉公公看都不看你!
翰林院裡還有個內部流傳的笑話呢,說一個讀書人想過大河,沒有船,走到河邊看見有一隻大烏龜,讀書人就喊:“烏龜啊,你渡我過河,我寫詩文送你。”烏龜說:“你先寫了,我再送你過去。”這是怕他賴賬。讀書人想了一下說:“那我先寫兩句,等你渡我過去,我再念後兩句。”他也怕烏龜賴賬啊。烏龜就同意了。於是讀書人口占一訣,搖頭晃腦念道:“身披九宮八卦,四海龍王都怕。”烏龜很高興,就載著讀書人過去了。這人一踩到對岸,跺跺腳,唸了後兩句:“我是衣冠中人,不和烏龜講話!”這就是翰林院裡大家在自嘲了,也可以看出,走劉公公門路的,其實還挺不少的。
劉公公自從和虛青凌結交上,一直都挺得意地。虛青凌雖然沒參加過考試,可是虛家出來的,又是九州知名的人士,這個一結交,顯得檔次很高啊。這會兒虛青凌反對,劉太監就聽得很專心。就聽到虛青凌說:
“看在劉公公你提攜我的情面上,我也提醒你一句——葉家不見得會勝。其一,葉千種為人諂媚於上而嚴苛於下,他重用葉家部署,輕慢軍中其他派系,他自己還沒有軍功,又和開國的幾位老帥手下的人搶位置,早有人不服。這矛盾已經很久了,若不是葉千種得了先帝”虛青凌一頓,若無其事的續道:“得了先帝的看重,能夠不斷地升官,這才算勉強壓抑下這般矛盾,內部早就該鬧出事兒了。這樣的軍隊,他居然敢倚重之用來篡位謀朝,就算僥倖得了位置,只怕早晚會弄出事兒來。”
“其二,你說張津等清流歸附,我看未必。讀書人寡廉鮮恥的不是沒有,可我看張津不是這樣的。張津當年做一地縣令的時候,因為不加賦稅不刮地皮,搞得稅收幾年都不足以完成上級的任務,按律這得罷黜了。結果當地人聽說張縣令快被罷官了,都很著急,當地的老少,主動獻出錢糧提他交賦稅,總量超過了其他縣許多。這事情當年是曾經上達天聽的,先帝,不,太祖爺從此就對張津印象深刻。我看他現在雖然手段圓滑了許多,可是本質還沒有大變。他若是迎合葉樞密,必然有他的盤算,只怕到時葉樞密未必消受得起。”
劉太監聽的悚然一驚。方才的情形,他是在場的,如今一回憶,簡直處處都是可以懷疑的地方。來不及多想,已是冷汗涔涔,就聽得虛青凌又道:
“葉家未必會勝,這其三在於——葉樞密大概忘了,京城裡掌兵權的不止他一個,更別說還有一批老爵爺呢。權貴人家麼,這個忽略了也無所謂,這些人本來就是風往哪邊吹,就跟著往哪邊倒的,誰贏了聽誰的。可是掌兵權的,和從前掌過兵權的,這他不該忽略啊。御林軍聽著人不少,可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