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聽到水從高處衝下的聲音,幽涼攜著花草清香撲面而來,腳下怪石凹凸,我循聲過去,作為一個瞎子,自然欣賞不了什麼清麗壯美之景,但可以想象,應該是一川瀑布飛流而下,琉璃水晶織成簾幔,銀河碎雪落在人間。
我倒在亂石之中,無力再爬起,冷冽的水浸透了衣衫,草撩在頸畔頰邊,似頑皮嬉鬧的孩童。慢慢地,意識開始模糊,我知道,一切都將要走向終結,奮力抬起手,張嘴咬在臂上,濃烈的血腥味於唇舌間流連,卻仍是無濟於事。最後一絲氣力也耗盡,雙眼忽然清明瞭些許,隱約看見一輪明月,高懸於天幕上,兩側瀑布山崖相夾,瑰麗奇絕,宛如夢境,流雪般的光華漫天灑落,螢火蟲打著燈籠輕盈起舞,精靈般在山石草木間閃爍。可以死在這樣美麗的地方,勉強也算件幸事。
恍惚中聽到幽咽笛聲,月光下走來輕衫磊落的男子,披一身淡淡輝澤,灑然一笑如清風霽月,他說:“傻女人,你怎麼還不回來?”
眼角滑落淚水。
對不起,我已經足夠努力,卻還是辜負了你
“萱草,別名忘憂,姑娘有憂要忘?”
“我在這裡等你”
“如果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我,會不會想我呢?”
“我喜歡你”
☆、惟願與君共白頭
八月,桂花香濃。
我在徹骨的疼痛中醒來,感覺到久違的人間煙火氣,意外和欣喜之情簡直難以言表。
生死之事,真的很難說清。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甚至連遺言都說好了,可最後卻發現,一切不過是老天爺跟你開的一個比較不好笑的笑話。
“你醒了?”
眼睛仍舊看不見,只能聽到一個溫和隨意的男子聲。
“請問咳咳”我開口想詢問,這才發現喉嚨乾澀腫痛,很難發出聲音。心底登時砸下一塊大石——不會這麼悲慘,從此變得又瞎又啞吧?
“姑娘先別急著說話,你的聲音要過幾天才能復原。”男子走過來,伸手扶我坐起,將一碗藥遞到嘴邊。
我聞言鬆了一大口氣,卻連抬手去拿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那男子餵我喝藥。
沒多久,我就弄清了情況,救我的這個男子,是常年出沒山林的獵戶,姓武,別人都管他叫武哥。說實話,作為一個獵戶,他那熟練的治傷手法讓我感到有些訝異,忍不住暗自猜測,他或許是在打獵生涯中受了太多的傷,因而久病成醫。
但更讓我震驚的是,當他聽說我叫“阿萱”的時候,陡然冒出一句:“我救了姑娘的性命,姑娘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
我想,這裡肯定是個民風淳樸且開放的地方,而這個獵戶也真夠憨厚直白的。抹了一把冷汗,委婉地告訴他我已經有夫君了,誰知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男人那麼狠心,把你丟在山裡,你不要再跟著他了。”
我哭笑不得,只得又跟他解釋了半天我流落深山的緣由。
他聽完後,既沒傷心也沒沮喪,照樣樂呵呵地替我治傷。
約摸半個月後,我終於能夠下床行走,就央求武哥帶我出村打聽風莫醉的訊息。武哥一口回絕,說我不能奔波勞累,不過卻答應幫我出去打聽。治傷期間,他對我的稱呼從一開始的“阿萱姑娘”變成“阿萱妹子”,最後乾脆直接就叫“妹子”,還弄得全村人盡人皆知,紛紛傳言他在山裡撿了個漂亮姑娘。我雖然覺得尷尬,可面對一個這麼直爽善良的救命恩人,也實在不好辯解些什麼。
又過了七八天,武哥帶回風莫醉的訊息,沒想到卻是一個晴天霹靂。
兩個月前,七夕城樓家才女設下文武擂臺招親,風家六公子拔得頭籌,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一時間傳遍江湖。
“妹子,你沒事吧?”見我呆坐半天,武哥擔憂地詢問道。
“武大哥,七夕城離這裡有多遠?”我僵硬地開口。
“妹子,你難道還想去找他?聽武哥一句勸,這種負心薄倖的男人,不要也罷。”
我執拗地道:“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問清楚。”這些日子,我每晚疼得睡不著的時候,總會想象他見到我時的反應,想象我們以後會有的美好生活。我絕不相信,一切都只是夢幻泡影。
“妹子,還有什麼好問的?他肯定以為你已經死在山裡,所以變心了。”武哥用極其誠懇地語調勸道。末了忽然又來了一句:“妹子,我覺得,你還是報恩嫁給我好了,我會一輩子照顧你的。”
我:“”
武哥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