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他對她的恨意也不會那麼明顯那麼深,如果可能,他也許會嘗試為他們兄妹求情,就算是裴默青不能夠放過歐陽伊耀,也許還能夠還她自由。能夠留下她一條命,她不會不想要,不會不感激的吧。
可是他只見她輕輕一笑,從容不迫的反問:“為什麼不?”然後他看到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已然扭曲的碧青,她只是輕輕的揚眉,淡淡的道:“他就是他,至於身份,對我來說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她是在向他承認什麼嗎?
沈丞昱聽出了她話語背後的驕傲和對世俗禮教的冷漠,他一向知道她是冷淡的性子,卻不知她竟然已經離經叛道到如此的地步了。
“你”沈丞昱的嘴巴張了又張,卻發現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竟然無法多說出一個字來:“你這是要浸豬籠的。”他的手指幾乎指著她的鼻子,終於說出這樣無力的一句話。
“沈公子,”她說:“你已經把我休了不是嗎?其實你也無須如此生氣,你我之間本就是利益的結合。只不過現在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場罷了。如今之事,如果讓你覺得我齷齪不堪,我也並不想改變你這樣的想法。”
米雅說著,旋身而去,她舉目,看到歐陽伊耀正瞧著她,她微微一笑,又輕輕搖了搖頭。
沈丞昱的怒氣從何而來,她真是再清楚不過了。似他這樣一個男人,大家族出身,又是家中的頂樑柱,新式的西裝穿在身上,拿著銀質的手杖,走到哪裡也是要奪人眼球的。他有著強烈的自信,這種自信,來自金錢、來自背景、也來自對權勢的依傍,這個世界上沒有女人會不愛著他、念著他、圍著他。就算是被他休了,也要跪在地上求著他,直到取得他的原諒。如今遇到了離經叛道的她,被他休了也不解釋,居然還當面承認自己與別的男人有染,這是對一個男人,一個她曾經的丈夫多大的諷刺啊。
可是,她終究不是那些個女人,他想要從她這裡得到的東西太多了。
而這些東西里,沒有一樣是她願意,並且給得起的。
“你不怕
死嗎?”她的前頭是並肩而行的裴默青和歐陽伊耀,她的身後是大批計程車兵,沈丞昱的聲音仍然穿越重重阻隔來到她的耳際。
“怕,”她看著前頭的那個背影,她眼中唯一的背影冷靜的答道:“但是其實我更怕活下去。”
她看不到歐陽伊耀的表情,但是她卻明白他聽懂了她的心。
其實死了又怎麼樣,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她並不介意是怎樣死,或者是死在哪裡啊。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發不同青心同熱,生不同衾死同穴。
是的,若能同死,也算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詭異的旗袍
裴默青帶的是騎兵隊,他倒是考慮的周全,出了門又吩咐沈家給米雅準備一輛馬車,而對於剛才沈丞昱的話充耳不聞。冷雨又開始下了起來,灰黑色的帷幕裡閃過一道冷光,大雨淅淅瀝瀝縱橫交錯,像是在盤織著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拖到無邊的混沌中去。
本就是來捉人,這種情況下,哪有人敢過來給米雅撐傘啊,有雨水從她的頭頂順著髮絲滴落下來,滴落入眼,彷彿可以激起眼底的陣陣漣漪,將她心中的溫暖點滴泯滅。
她只盯沈家的僕從們裝車,不理會他們投以的鄙視的目光,也不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沈丞昱、呂明月、裴默青,或者是他。
而在沈丞昱的眼中,她這一去,就像是她曾經來過的那日,無論背景是如何的宏大或者悲切,天地間似乎只有這一個身影,從容淡定,無牽無掛。
這個女人,也許是沒有心的。
而這天看上去,也像是永遠也不會晴了。
只是,不論人們的心境如何,白晝總是要來的。
當明亮的日光照亮了漫天的雨幕,她則坐在裴大帥的府邸裡的某一間臥室中,安靜的看著身後的一言不發的婢女為她梳頭。
這位南方的大帥,顯然分外的熱愛西洋的文化,室內的傢俱樣式繁複,結構複雜,她曾經在武田的家看過這樣的傢俱,是現在歐洲的宮廷貴族們摯愛的樣子。
米雅抬眸,看到小丫頭趕忙撇過頭去。她微微一笑,拿了一支碧玉的髮簪在手中,蔥白的指尖順著有粗至細的長針處來回的移動,像是一個武者在擦拭自己隨身攜帶的利劍,半晌她終於開口說:“你先下去吧。”
“可是”小丫頭停了手上的篦子,咬了咬下唇,雙頰緋紅,像是被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