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這才跑上前來,扶著她起身,這樣的天氣,她居然只穿了一件月牙白的罩衫,頭髮早就散亂不堪,一張俏臉上全是倉皇失措的表情,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人吃驚的東西,一直傻傻的說不出話來。
陸川扶著她坐下來,又倒了杯熱茶給她:“少帥不在家裡。”他說道這裡,又道:“他到北平有些事情要辦,又不好被別人知道,我們都沒跟著米雅小姐也沒有”
這句話最後的兩個字刺痛了她的心,她倉皇抬頭去看,竟沒料到陸川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心,二人目光相對,魏靜姝感受到他眼中的不安、憐憫,以及深深的溫暖,好久沒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她了,想到這裡,她明眸蒼涼,淌下冰冷的淚來。
☆、影子
眼淚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凝結,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最後消失不見。就像是她的悲傷。魏靜姝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她所想要擁有的不過是一個自己喜歡的丈夫,如此也不可以嗎?如果說自己在第一次看到歐陽伊耀摟著堂子裡那個與她眉眼相似的女人時,自己是覺得傷心,那麼現在歐陽伊耀每看米雅一眼,都讓魏靜姝覺得那是對她最殘忍的凌遲。
凌遲,用鋒利的刀片一片一片的切削著自己的身體,會痛,會流血,卻似乎沒有盡頭,永遠不會死去。
“夫人,別哭了,少帥他真的是一個人去的”陸川在一旁急得團團轉,他是一個軍人,還沒有結婚,亦沒有姐妹,對於女人的悲傷他還不懂得如何應付,他聽著她嗚咽的哭泣,斷斷續續的,直到讓人覺得她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他同情她,同時也覺得十分的好奇,女人的體內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水呢,好像永遠也哭不幹似的。
“夫人這裡冷,你的丫鬟呢?我去找她?”大帥府的後院對於他們而言是禁地,即便作為歐陽伊耀的貼身侍官,陸川也極少會去那裡,何況還是半夜。
“砰——嘩啦啦——”魏靜姝的廣袖滑過案几上的豆青色龍泉青瓷花瓶,裡面還放著一支傲人紅梅的花瓶同時應聲跌落在地,翡翠一般的瓷片和清水濺的滿地都是,無辜的花枝,像是暗夜中最淒冷的血跡,散落一地。那是這個心中有愛的女人,在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過後表現出的最婉轉的絕望,那種痛滲入骨髓,刺入心臟,劇痛而微腥
“為什麼?”她的聲音很小可是在寂靜的深夜裡又顯得異常的淒厲。
陸川看著她明豔而蒼白的臉龐掛著淚,如同最純的羊脂白玉被罩上了朦朧的霧氣,他的心充滿了憐惜與迷惑,他掏出乾淨的手帕,在手裡握了又握,終於還是沒有遞到她的跟前,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人,說出的話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但是又不得不幹巴巴的說:“少夫人,您,還是先,回去吧”
此刻的魏靜姝無法感知眼前的青年軍官思維和語調上的變化,在這樣一個冰冷的深夜裡,在一個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面前她心底的悲傷像是衝破了牢籠的野獸一般傾瀉而出。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哭,更覺得周身寒冷無比,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散發出唯一的一點點的熱量,讓她想要靠近。
她好累,真的好累。沒有人曾經告訴過她,一個看起來如此合適的婚姻,卻是這樣的讓人傷悲。
她曾經是那樣的高高在上,被捧在手心裡的呵護,萬人的敬仰,驚人的外貌和實力雄厚的孃家讓她變得無可挑剔。
可是那個男人並不想要!
他寧可要一個腳部畸形的女人!一個別人的妻子!
他是如此的愛她,以至於願意為了她而接受任何人的譴責和冷眼。他不怕這樣畸形的愛會影響到他的聲譽,為了她他甚至軟禁了自己的父親。
而最最讓她受傷的是,就算是在床笫之間,她魏靜姝也不過是那個可恨可惡的女人的一點影子。
☆、暗夜花開
魏靜姝想到這裡心如刀絞,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眼睛一翻,便暈了過去。這下可嚇壞了站在一旁頗為躊躇的陸川,他個箭步上前抱住那個柔軟的身體,因為暈厥,她的肢體變得僵硬,但是她太輕了,抱在懷中就像是一根羽毛。陸川來不及細想,疾步跑出書房往後院的方向而去,一路叫著門房兒找人去找大夫。
彼時的米雅本來已經睡下了,敏兒匆匆的敲門,她喚她進來的時候雙手還一邊忙著在扣扣子。
“什麼事情這樣慌張。”她披了衣服坐起來。
“少夫人在書房暈倒了,少帥又不在家,管家派人來請你去看看。”
米雅聽聞此事立刻下床,敏兒服侍她更衣:“請醫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