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到她面前卻又躊躇,彷彿不知該如何面對,最後終於還是問:“你怎麼在這裡?”
沈丞昱突然出現在眼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預料到的,米雅同他一樣覺得吃驚,她瞧了瞧他身後的車子,明白了一切。看著他的眼神無比的坦蕩,只是點點頭道了一聲:“沈公子。”
冷漠的,如同他們二人之間隔著薄冰。
但其實他們雖做了一年的夫妻卻真的始終未有親近,如此禮貌並不突兀。丞昱按捺住胸中的起伏,邀她上車。米雅心中早有了打算,也不推脫,欣然應允。
她來的正是時候,裴默青明白張明玉是一個可以爭取的物件,她也是。
只不過,裴默青能帶給張明玉的更實惠,比如一車的軍火,而米雅至少現在她看上去,一無所有。
車身搖晃,二人一時無話,殘陽就在此時濃烈起來。將西面的天空照的如同燃燒,映出天際平穩的輪廓,以此種的壯麗來迎接清冷的暮色隨時降臨。
張明玉住在一所鄉紳的大宅裡,並未親自迎接沈丞昱,這樣的姿態,似乎在昭示一個被爭取人的價值。他坐在府中的堂屋,看見米雅並未表現出太過吃驚的神色,這座南方的大宅有著徽派的宅邸特有的天井,天井下面放著一口大缸,藏金納玉,表達了曾經的屋主對於富貴生活的嚮往和追求。米雅走過的時候,一地水滴從瓦當下面低落下來,簷下的地上,聚起的積水裡泛起小朵的漣漪。
張明玉並不開口,他們二人也是,有士兵上來看茶——米雅瞥眼去看——張明玉倒是活的自在,居然還有茶喝,似乎對此地的暫居,滿意的不得了。米雅唇角動了動,垂目看著桌上的紋理。
張明玉見他們二人不動,自己先端了茶盞慢慢,用蓋子一點一點的撥著碗裡的茶葉,彩瓷的茶碗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許久才道:“二位既然來了,現到後面休息,有什麼話,我們明日在說。”
大有一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態勢,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米雅聲色不動起身轉過去,唇角便含了譏諷之意,本來沒什麼把握的事情,此時竟有了成竹在胸的感覺。
導引他們的仕官在前,她與沈丞昱一前一後慢慢的走入內庭,丞昱在後頭望著她單薄的影子,不到一年的日子,她竟然瘦了許多,然而脊背依然是挺直的,不似大多數的傳統女性。可是轉到前面看,還是那種低眉斂目的樣子,並沒有什麼出格的樣子。夾在新派和舊式女子之間的她卻是如此的讓人難忘,對於男人有種特別的吸引力,如雲似霧,捉摸不透。
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仕官將他二人領入一所院子,分別指著相對的兩間廂房,告訴他們可以任選一所。
米雅未開口,轉身朝東廂而去,沒有絲毫的留戀,更不要提與沈丞昱過多的交談。
“米雅”沈丞昱見仕官退出,即時叫住了她。但當然她回望時,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想到要同她說些什麼,只是有一種急切的想要同她說句話的想法罷了。
他的身影徐徐走近,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可是那雙美眸一如從前,冷漠平靜,甚至有一點點飄忽的任性。他總覺得她是任性的,不想要做得事情
,任誰都勉強不了,而想做的事
丞昱想到這裡,心裡竟然頓了頓,因為他唯一想到的她想要做得事,也許就是離開沈家,離開他。她在沈家那麼久,他從未有一日想過自己會在今天,在前線看到她。
終於,他在她近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竟然覺得隔了桑田滄海千餘年,好似這許久的分別,只為問一句:“你好嗎?”
她的眼睛,深邃如月光下的湖泊上粼粼的波光那般的清澈,臉上卻有一種謎一樣的表情,彷彿並不太明白他這個問題。
其實沈丞昱是個極漂亮的男人,有著南方的男子特有的俊秀,並且身形高大,多少人仰慕那個身穿白西裝的男子,著著銀質的雕花柺杖,會優雅的從懷中掏出金錶微笑的江寧城第一美男。
然而風流倜儻、萬貫家財,都及不上她心裡的那個人一分一毫。
其實米雅對沈丞昱毫無怨懟,因為自己也對他毫無感情,曾經以為自己會安於那樣的生活一輩子,卻不料
剛才她只是心中還想著怎樣應對張明玉,被他這樣忽然叫住,竟然不知道他問了什麼。
可丞昱,並不清楚這些,他以為米雅對休書的那件事還是難以忘懷,畢竟在這樣一個社會里,一個嫁出去的姑娘,遇到這種事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說,那件事,我原諒你。”這句話,丞昱在心裡練習了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