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混跡歡場這麼多年的雲煙,也被她的表現迷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長了這麼大她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帶了家丁或者父兄來堂子裡捉姦的女人有這麼淡定的表現。於是一直到米雅消失到她的視線裡,都怔怔的回不過神來。
“砰——”的一聲,緊接著又“哐當”一響,武田身後的八仙桌竟然就從中間裂開,生生的被劈了兩半去。
這一下可不輕,雲煙的心幾乎跳出了胸口,她趕緊的退後兩步,那“嘩啦啦”傾瀉一地的彩瓷茶碗才能沒能夠砸到她的腳上。
只有幾滴茶水,見濺到她白皙的腳面,燙了一下。
“武田先生”
“閉嘴!”
雲煙從武田仲的眼中,看到了那一抹稍縱即逝的戾色。他後面又說了兩句日語是她不懂的,不過看他那個表情,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雲煙被驚到,捂住胸口,連連後退。
武田仲已經轉身回去穿好了衣服。
作為一個普通的日本商人,沒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的力氣。雲煙站在他的身後,忽然有一個念頭,難道說,武田的身份,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嗎?
她想到此處,看著武田仲的眼神,也越發的深邃,這個看上去書生氣十足的日本人,發起脾氣來,還真是可怕。
不過,他這樣一來,倒真的讓雲煙另眼相看了。
*
米雅出了幽蘭院的門,就見張君清等在外頭,他背牆站著頭頂上的紅窗不知何時“吱呀”一開,一個小木棍兒被拋了下來正砸在他的頭頂。
“哎喲。”張君清仰頭去看,一個妝容濃豔的女人拿了那黃手絹兒只捂著
嘴笑,見他眼睛一瞪,立刻對他招了招手。
“張伯。”米雅無視眼前的情景,只叫他的名字。
張君清趕緊的“哎”了一聲跑了上來:“大小姐。”他朝著她的身後瞧了瞧,他們要找的人並沒有來。
“咱們走吧。”
“好!”
車子就停在巷口,米雅動作利落的上了車。
米雅一路無話,隨著車身的移動,陽光漸次的掠過她的面容神色不明。
“那我送大小姐回去?”張君清不由的問。
“不,先去城東的教堂。”米雅的語速很快,但是卻很堅定。
張君清又重重的“哎”了一聲,對身邊的司機使了個眼色。
少帥在前線感染重症的訊息,傳到府上,家中的老小都失了主心骨。張君清冥思苦想了一個上午,也只想到一個可以幫忙的人,就是大小姐。
他還沒有出發去找她,沒想到她人已經到了府中。
夫人見到了她只知道哭,大小姐還要一邊安慰她進去,一邊吩咐他帶幾個人出來。車子開了一路,到了幽蘭院的巷口停下來,張君清也暗暗吃了一驚。
他這才意識到,大小姐在日本人的家裡,過得是什麼日子。
車子停到教堂前,米雅攔住了要下車的張君清:“張伯,我去就可以了。”
教堂外,傳來柔和的樂聲,應該是唱詩班。
米雅緩步走進去,牧師正站在前面指揮,角落裡,一個長髮女孩正在彈著一架破舊的風琴。
她還記得那次與歐陽伊耀一起來這裡,彷彿就是昨天的事情,那時候以為他被擊中,一向鎮定的她也覺得自己靈魂出竅,只剩下一具空殼。
既然能夠治病,神父一定知道到哪裡可以弄到藥品吧。
看今天的情形,要武田仲出手幫忙已是枉然,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想辦法。集合一些西藥,再帶去些中藥。雙管齊下的話,也許還有救。不過疫情那麼嚴重,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找到車伕為她搬運藥物,何況那裡還是前線。
此時的她坐在教堂的後排,看著明亮的燈光下,十字架上獻祭了自己的耶穌,也不由的合上了雙手,希望在這一刻得到救贖。
唱詩班停下來的時候,米雅站起來走向神父,他是個金髮碧眼的德國人,透過唱詩班學生的幫忙,米雅才對他說明了來意,而對方則在明瞭一切之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雖然她在開口之前,自然已經做好了準備。縱然如此,米雅的心裡也還是抱定了一絲希望,一切能夠順利。
終於,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神父一邊點頭,一邊對著那個臨時當翻譯的學生說了什麼。
“他說,他能夠做的不多,不過他願意試試看,看能不能幫你籌到一些藥品,所以請你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