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蒂是否明白,感情是一回事,愛情是另一回事。在鄰近的那座雲城,她已經為自己的愛情買了單,就不會輕易將愛情轉向。
太陽已經徹底的落到山下去,暮色漸漸黑沉。在這樣天色,渠鴴不經意間抬眼,看了面前少年一眼。
他的肌膚雖黝黑,面容弧線卻極為清秀,且膚質出奇的細膩。舉手飲酒,抬手放杯,一舉一動之間,雖分外清爽,不見女子的胭脂氣,卻不知道怎麼的,讓他記起已經在記憶遠逝很久的靜閼氏。
很久以前,他在劉丹汝身上看到的風情,如今竟在一個漢家少年的身上再次窺見。
他晃了晃頭,將心奇怪的思緒壓下去,笑道,“我們匈奴也有很多好女子,等你到了我的部落,我將部落裡最漂亮的女孩嫁給你,很快你就會忘了你妻子的。”
張嫣失笑,搖晃了一下杯的葡萄美酒,悠悠道,“據說,匈奴人最崇拜狼,認為狼是最勇敢的動物?”
“是啊。”
“那麼,左谷蠡王可知,狼也是一種最忠貞的動物。一旦它選定了伴侶之後,就會不離不棄,至死不渝?我和他(她)一起長大,他一直對我很好,在意我的感受,他既以此心待我,我若不以同心還他,又豈非不公平?”
渠鴴怔了一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用笑容應付,“孟先生此心高矣,只是我卻做不到。”卻看不見自己笑容裡的狼狽。匆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明兒個需要早起,你今晚也要好好休息。”
張嫣微微一笑,飲盡最後一口葡萄酒,將耳杯擲下。
從山丘上望下去,雁門郡一草一木,俱是故鄉景色,銘記於心。卻將是她短時間內最後一次凝視。
命運逼仄的時候,我們只能無奈的接受,然後想辦法反擊。
她想,她會慢慢的沉寂下去,然後在骨子裡積蓄力量,在下一次機會里,頭也不回的逃出那片陌生的土地,回到這裡。但無論如何,在此時這個時候,她卻只能保持沉默,順服的跟著他們離開。
張嫣閉目,有時候,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來。正如有時候,雖然無比的思念,卻終究不得不遠離。
“看起來,左谷蠡王真的很看重那個孟家小子。”王帳之,朵娜輕輕的對蒂蜜羅娜道,“聽說,他們剛才在一座山丘上一起喝酒,而且相談甚歡。”
蒂蜜羅娜目光微微一閃,吩咐道,“幫我叫塔娜和格桑過來一趟。”
“諾。”
塔娜和侍女格桑來到前方閼氏王駕之前,正看著雄渠負責部落安全的千長安施從帳走出來。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都在帳前折胸拜道,“婢子參見阿蒂閼氏。”
過了一會兒,閼氏帳傳來聲音,“進來吧。”
“明兒個就要啟程回匈奴了。”蒂蜜羅娜輕聲吩咐道,“關於孟英此人,我沒有打算將他帶回單于庭,打算將他安置在雄渠部。你們兩人,一個力氣大,一個通一些拳腳,我將你們都放在孟英身邊,伺候你們貼身隨侍,不得怠慢。但是也得謹防著他再次生出逃走的心思。若他真的走離了,我唯你們二人是問。”最後一句,已是聲色俱厲。
塔娜和格桑對視一眼,俱都撇嘴,塔娜便道,“我看那個孟先生,手腳無力,之前區區一隻雄虎便將他嚇了這麼些日子,只怕是沒有膽再生出逃的心思了。更何況,有安施千長掌管部落防衛,他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好了。”蒂蜜羅娜驟然斥道,赫的下面兩個婢女面色都變了,方輕輕道,“他如何,是他的事情。你們是我親自派過去的,若是生了懈怠心思,我雖然已經出嫁,想在雄渠部處置兩個女婢,還是做的到的。”
前元七年九月乙亥,在大漢滯留了整整兩個月零四天的匈奴軍隊終於拔營,啟程回往草原。
唔,爭取下章能夠逃出來。握拳。
二一三:再離
黑水河湍湍流淌,經過雁門、代國二郡。高帝七年白登之圍後,大漢和匈奴以黑水河為界,定下了兩國的疆域分際線。
十萬匈奴軍隊在黑水河邊歡呼了一聲,騎著駿馬,跨著彎刀,用最快的度返回家鄉,然後卸下戎裝,忘記戰場上的殺戮,返回到屬於自己的淳樸的牧民生活去。此行在大漢二個月的戰爭所得到的收穫,足夠他們度過一個安然的冬季,一直撐到來年春暖花開。而那些將自己的性命留在大漢境內的人,因了匈奴此時特有的氏族制度,留在家鄉的妻子能夠改嫁他人,孩子也會得到族人妥當的照顧,終究也能夠閉上雙眼瞑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