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山中鬥巨蛇時他被甩飛出去,在半空中曾伸手胡亂抓了一下,揪住了蛇尾。只是非但沒有抓住,反而被粗糙的蛇鱗掀掉了掌心的一層皮,如今傷口雖然長好,卻留下了一塊疤痕,所有的掌紋到了那裡都消失了,他的掌心留下了一塊寸許見方沒有掌紋的空白部分。
知白抓著他的手左看右看,最後面色古怪地抬起頭來:“殿下的掌紋已斷,什麼都看不出了。這,這委實是少見”
齊峻怔了一怔,陡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不無淒涼,卻更多地是傲然:“看不出了?可見相術亦並不是天命,即便天命如此,可我命由我,並不由天!既然我不曾死在西南山中,那——那個位置終究也會是我的!”他抽回手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緩緩回頭看了知白一眼,眼神冰冷。
知白在山中長大,對於危險的感覺跟小獸一樣靈敏,齊峻只看了他一眼就教他渾身冰涼,福至心靈地衝口而出:“殿下放心,這些話我絕不會對第二人說出半個字!”
齊峻站在那裡有片刻遲疑不決。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是想滅口了這個神神道道的小子。剛才知白說的那些話,什麼龍生九子,什麼短壽,隨便哪一句被傳到敬安帝面前,就足夠他這個太子被廢掉一萬次!可是——如今真明子還是國師,沒有了知白,他拿什麼去與真明子對抗?縱然他能勝過齊嶂,可皇后遠不是葉貴妃的對手,倘若再沒有知白,那仍舊是如從前一般被死死壓著。不,或者情況還不如從前,如今這滿宮裡可正傳著皇后是不祥之人的傳言呢,若是此時知白死了,還不知敬安帝心中會作何感想
齊峻緊繃的肩膀慢慢放鬆下來,知白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連忙討好地對他齜牙一笑。這人生得俊俏總是有好處的,饒是齊峻滿心殺氣,看他這副模樣緊繃的唇角也不由得鬆了鬆:“你這樣的出家人,倒是實在少見。你師父居然還說你資質極好?好在哪裡?就好在用人命去填蛇口?縱然我命在旦夕,你這麼做心裡也過得去?”
知白尷尬地搓了搓手:“殿下怎麼又提這事其實殿下當時——若是沒我的草藥,殿下已經傷重那個我本來以為,不過是將殿下過世的時辰向後挪了挪其實那時殿下命數已盡,並不算我傷人性命”
“我是說你這心裡!”齊峻毫不客氣地伸手點了點他的胸口,“縱然是拖著一具屍體去喂蛇,你也忍得?有道是人死入土為安,縱然是陌生人都有捐棺築墳之義舉,你這出家修道的人,倒能讓我連死後都不得全屍?”
“魂魄若去,身體不過一具臭皮囊罷了。”知白爭辯,“所謂入土為安,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人異於禽獸者在魂魄,若是死了魂魄便散”他看著齊峻額頭上又跳起來的青筋,知趣地閉上了嘴。
“所以我死之後就與禽獸無異是麼?”齊峻又覺得牙疼起來,瞪著知白一字字地問。倘若不是留著這混蛋還有用,他一定親手掐死他!
“道家說”知白嘟囔了三個字就再沒敢出聲了。齊峻連著深吸了兩口氣才能略冷靜了些:“這些話你倘若到父皇面前說出半句來,腦袋只怕就要搬家了!到時候,你再有資質也只能跟著你師父尸解了罷。”
知白垂下腦袋:“我知道,在陛下面前不敢亂說。我還未築丹呢,離結元嬰更早著,這時候砍頭就是死了,算不上尸解。”
齊峻嗤地一聲又笑了出來,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傢伙說出句話來能氣死人,但有的時候也可笑得很。
知白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討好地笑笑:“那殿下,我何時能見到陛下呢?”
這麼一說,齊峻又想起他說的龍生九子,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正要罵他幾句,一個小中人遠遠跑來跟馮恩咬了幾句耳朵,馮恩的臉色就微微變了。齊峻餘光瞥見,便扔下了知白走過去:“何事?”
馮恩壓低聲音:“殿下,陌巷井裡撈起一名宮女,是,是懷了身孕的。”
陌巷,是不曾承恩的宮女們住的地方,為了方便用水,一條宮巷中有兩口水井。老實說,這兩口井裡撈出來的宮女別說前朝了,就是本朝都是連手帶腳都加上也數不過來,但有身孕的宮女,倒還是頭一回撈上來。
一般來說,宮女入宮後,日常能接觸的不過是後宮妃嬪中人,唯一的男子就是皇帝,因而若有身孕,多半都是被皇帝寵幸過。所謂母以子貴,宮女若是被寵幸後有了子嗣,簡直就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從沒有一個是因著懷了龍種而自盡的,因此這次撈上來的屍身就格外引人注意。
“說是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孕,只是腹部總用白布裹著,又是入了秋換了夾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