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隱和楚秀各打五十大板,小隱算是他的人,作為主子承擔責罰也在情理之中。但他顯然忘了,這後宮中本就沒有情理一說,有的只是權衡利弊,兩者相較取其輕。
短暫的沉默後,素芳皮笑肉不笑道:“你仗著朕寵你,就以為朕不會罰你嗎?”
楚秀的小手害怕的拽住清月的衣袍,清月依舊恭順的跪在地上:“臣不敢。”
俯跪在地的身軀柔細纖美,低頭時露出一段華美的頸項,素芳有過一閃即逝的猶疑,但作為帝王的自制讓他馬上打消念頭,轉身吩咐內侍道:“擺駕千悅宮。”
就在他話出口的瞬間,楚秀的手感覺到細微的顫動,這顫動來自清月。
楚秀閉上眼中的不忍,將頭靠在清月身後,小聲說:“傾君大人,是秀兒害了你。”
清月沒有抬頭,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臉上的動容。
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觀天外雲捲雲舒。
原來,幾經沉浮的自己還是免不了俗。
寄望於帝王的寵愛,無異於飲鴆止渴,永無法遏止的渴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他的溫存,他的賜予,他所帶給自己的一切。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中的那抹濃霧煙鎖的影子漸漸的消淡開去,只留下另一個人俊朗的笑容
清月害怕,害怕的並不是子衿宮內即將來臨的狂風驟雨,而是他本身。
那一日直到傍晚時分毓秀宮差人來接大皇子回宮時才帶來皇后的口諭說傾君大人可以起來了,小隱方才敢扶起雙腿早已跪得麻木的清月。看著清月還未完全站起來便雙腿無力偏向一側倒去,楚秀沒有像往日一樣衝上去扶住他,而只是看著,然後撅了撅小嘴,不發一言離了子衿宮。
很久以後,當楚秀在幼年的回憶中徘徊時,他清晰的意識到那日子衿宮內發生的事只不過是後面那場軒然大波的小序曲罷了。
這場暗藏已久的勢力之爭其實早從他父皇登基之前便開始了,而也正是這場紛爭到最後將崩越推向失控與混亂的斷崖——前,無路可進,後,無路可退。
那時只有五歲的他又怎麼會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他也無力阻止。
沒有人能夠阻止。至少在他得知長平宮的秘密之前是這麼以為的。
入夜後,整座皇宮隨著點點燈火熄滅慢慢轉入沉靜,小隱伺候清月睡下,回到屋內鎖上門,換上夜行衣跳窗而出。
這次與前次不同,如果說前次還會小心翼翼的怕人發現,那麼這次她恨不得把每一塊磚瓦都踩碎,好讓宮裡的人知道她夜探長平宮。
不過也只能想想,她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幾個跳躍,很快到了昌德殿,她連門也懶得敲,徑直推門進去然後關上門。
屋內漆黑一片,安靜得只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小隱三步並作兩步,到達床前時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硬著頭皮跪下叫了聲:“王爺。”
幾聲嚶嚀,宣億很是不耐煩的動了動柔軟的身子,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口氣生冷道:“你來做什麼?”埋怨的口氣倒像是撒嬌的小孩兒。
儘管如此,小隱還是懷疑:他剛才真的睡著了?
就在小隱胡思亂想之際,宣億的呼吸由剛被吵醒時的紊亂轉入均勻緩慢,這是入睡的先兆。
小隱忙開口:“王爺屬下有事稟報。”
宣億又嗯唔了一聲,將頭轉向床裡側:“如果是今日子衿宮發生的事,你不用浪費唇舌,本王全知道。”
“哦?”小隱故作驚訝:“王爺深居長平宮之內對宮外之事竟然瞭如指掌?”
宣億忍不住捂嘴咯咯笑個不停,儘管笑聲說不出的好聽,但小隱再遲鈍也知道那笑聲跟嘲笑白痴差不了幾分,細究來說,這差上的幾分還是小隱自己加上去的。
掌控硃砂盟的北齊王沒道理不知道子衿宮發生的事,甚至遍及整個崩越,乃至鄰國大炎的事,硃砂盟都會著手調查。
小隱此行的目的也不是向北齊王獻寶邀寵,她只是想弄懂一個問題,那就是北齊王花費力氣將她拉入他的陣營到底是要她做什麼?或者進一步說,北齊王的目的是什麼?
宣億笑完,支起腿坐了起來,一手搭在膝上,頭枕在手背,偏著頭對小隱道:“眼見長平宮很快便會不平,你還不讓本王多睡幾個晚上的安穩覺嗎?”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上) 第 71 章
小隱的心砰咚一聲跳,宣億的聲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