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不知那小灰蛇成了人形是何模樣,腦中很自然閃過少昊於水中撫琴的翩然身影,那真是既靈聽過的最動聽的一曲琴,見過的最優雅的撫琴者。
不料想著想著,另一個相似的影子重疊過來。
她脫口而出:“譚雲山,還記得你家用來鎮水患的石像嗎?”
譚雲山早把這東西忘到了九霄雲外,隨口道:“怎麼了?”
既靈坐起來,隔著馮不羈看他:“你不覺得那個石像的模樣似曾相識嗎?”
見既靈認真,譚雲山才正色起來,開始回憶。
結果倒是同樣見過那石像的馮不羈猛然驚悟,一拍大腿:“那該不會就是少昊吧!”
夥伴粗獷的聲音裡,譚雲山的記憶終於清晰。
那是一個半臂高的石頭雕像,雕的是一個年輕人端坐撫琴,長髮豎起,不失風雅,眉眼俊俏,全神貫注在琴絃之上……
不是蒼渤上仙還會有誰!
難怪可鎮水,人家掌的就是凡間水域!
既靈已從他的眼神裡看出領悟,當下掰手指頭數譚二少罪行:“人家幫你譚家新宅鎮水,又幫你擋了二十年應蛇,最後還為了幫你逼出應蛇沉入古井永不見天日……”
馮不羈離得近,正好可以譴責地拍拍他肩膀:“你不說知恩圖報,還給人家挖坑。”
譚雲山想說又不是我把他的雕像請進譚府的,又不是我讓他幫我擋應蛇的,扔他進古井你們倆都有份好嗎,可無數辯解到了嘴邊,百轉千回成一聲輕嘆:“成仙之後,我負荊請罪。”
可能真是離成仙越來越近了,譚雲山想,自第四顆仙痣消失後,他時不時就會這樣,知善知惡,知羞知恥,眼看就要奔著匡扶正義的大道去和既靈結伴了。
他有些懷念從前的自己。
但既靈似乎更喜歡現在的他。
世事難兩全。
他選現在。
☆、第55章 第 55 章
離開羽瑤宮; 回了思凡橋,送完那位被剝奪了仙格、來世怕也再難有成仙機會的被貶仙友; 再尋到機會下凡,已是初晨。
旭日要升未升; 海天相接處被映成一條金線,驅散微涼的夜; 迎來明媚溫暖。
南鈺於半空一眼找到那塊巨石; 御劍而下; 本以為會看見四個東倒西歪的夥伴,豈料只馮不羈一人睡得四仰八叉,剩下譚雲山悠然倚著石頭閉目養神; 微微帶笑的嘴角顯然清醒得很; 既靈和白流雙呢,則好像以為那兩位都在酣眠,自顧自小聲交談,偶爾笑作一團,輕輕柔柔的; 好似清風吹過湖面。
南鈺很少見到這樣的既靈和白流雙; 沒有伶牙俐齒; 沒有嫉惡如仇,沒有武藝高強,就是很尋常的姑娘……呃; 和像很尋常姑娘的妖怪; 活波靈動; 嬌俏可人。
他沒想偷聽她們說話,甚至已經開口準備打招呼了,可剛要張嘴,卻發現既靈在吟詩:
既然北囂未有家,
何不靈山踏雲霞。
春去澗水千層浪,
冬來霜枝萬樹花。
白流雙聽得認真,並沒注意頭頂上多了個夥伴:“就因為這首詩,姐姐你才叫既靈?”
“對啊,”既靈輕笑,也因一夜悠閒,慵懶而放鬆,“師父說撿到我的時候,什麼信物、留書都沒有,就一張包著我的襁褓,內裡繡著這首詩。所以師傅從詩裡摘了兩個字,就成了我的名。”
“太草率了,”白流雙皺著小臉不贊同,“二十八個字呢,為什麼偏偏是既靈,北何,春冬,踏水,霞花,都好聽呀。”
“……”若師父還在世,既靈現在一定誠心再跪下磕個頭,謝他老人家沒選其他的字。
“既然北囂未有家,何不靈山踏雲霞……”白流雙又默默唸了一遍,“靈山是姐姐被發現的地方……”她眼睛一亮,似悟出什麼驚天之謎,“所以北囂是姐姐的家!”
既靈莞爾,就當這是個“非常難以參破”的事吧,笑著應:“該說我生在北囂,至於家嘛,詩上不都說了,北囂沒有我的家。”
白流雙歪頭,漂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可是‘北囂’在哪裡?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我也沒聽過,或許是個小得不得了的地方吧。”既靈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行了,好奇心到此為止,趕緊去喚一下塵華上仙,告訴他我們要等得油盡燈枯了。”
“為什麼我去喚?”
“你叫他他來得快。”
“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