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裘致堯,她能開天眼,她看見裘夫人的魂魄和蘇剌的魂魄擠在同一個身體裡,既相互扶持,又相互角力,相生相伴地,體會著共同的悲喜。
一時間,對於裘夫人的感激,慚愧,敬愛,親暱,滿滿地堵在了莫愁的胸口,她淚眼婆娑,如鯁在喉,唯有重重地叩首,方能表達她的感情之萬一。
今日過後,山長海闊,天高路遠,死生,都不復相見了。再沒有一個人一面嗔著她不成體統,一面護著她萬事周全了。
蘇剌等莫愁磕完頭,兩行清淚如決堤的江海,她哽咽道,“莫愁,我的好孩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上前拉住莫愁的手,狠狠地揉進自己的懷裡,一邊哭一邊錘打著莫愁的後背,“我的兒啊,我還沒看到你出嫁,就要撒手人寰了……”
莫愁感覺像有一排細密的釘子碾過胸口一般地疼,謝清明在一旁看著,也是眼眶發酸。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給蘇剌的身體鞠了一躬,拱手作揖道,“謝家晚輩清明,給夫人請安。”
蘇剌抽噎著抬起頭,看向謝清明,眼神中一股不明所以的迷茫,“謝清明……哦,謝家小三公子,你好。”
她如果還活著,靈魂與身體是嚴絲合縫的契合時分,她或許能猜出謝清明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可如今她與蘇剌共用一副不屬於她的軀體,又被悲愴衝昏了頭腦,她根本沒多想,只是禮貌地頷了一下首。
謝清明卻慷慨嚴肅地跪在地上,拱手對著裘夫人,言辭悲切莊重,“夫人放心,我與莫愁已相約攜手百年,清明定將莫愁視作心頭肉,一生一世呵護她。我對她的感情,蒼天日月可鑑,夫人可放心了。”
說罷,也重重地叩了頭。
蘇剌扶起謝清明,一隻手攥著謝清明的手,另一隻手拍著他的臂膀,幾度哽咽,又幾度平復著情緒,道,“好孩子……好孩子啊,有你……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要待她好,她是個苦命的孩子……不僅僅是我的女兒,她還是我裘府全家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聽到這,莫愁終於放下了所有的剋制,忍無可忍,嚎啕痛哭起來。
又過了半柱香,蘇剌的身體慢慢停止了抽噎,應該是大夫人的靈魂慢慢剋制了悲愴的情緒,漸漸平靜起來。莫愁也收斂了心神,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問,她需要捋一捋思路,找到問題的重點。
“娘,您看清……是誰給全家投毒,並且搬弄你們的……身體了麼?”
莫愁想用“屍體”這個詞,可她沒說出口。
蘇剌搖了搖頭,“只記得是個穿紅袍子的女人,細高幹瘦,但還挺有力氣。她如何下毒的我不知道,那都是我生前的事了,我看不到。我死後魂魄受驚,只瞥見她把全府上下碼齊了,我還特意看了一下,沒有我這三個孩子。”
說到這,眼圈又是一紅。
她頓了頓,繼續道,知道今日,我才知道她沒有殺致堯,而你那晚也沒在府裡,我也就安心了。
莫愁點了點頭,天下當父母的,能看見自己的兒女康健平安,哪怕身死,也是不足惜的。
可是……不對,她只提到了致堯和莫愁,怎麼隻字沒提她的心頭肉,大兒子裘致遠!
難道……
莫愁猛地抬起了頭,問道,“娘,你那晚,看見了大哥,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用的請神調,是我根據東北二人轉《請神調》改編,瞎寫的,別深究了。
薩滿的服飾我查了大量資料,也沒有特別統一的說法,所以我就寫了這樣一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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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離別
蘇剌的瞳孔驟然一縮; 連連向後退了兩步; 隨後; 痛苦不堪的神色又一次爬上了她的臉,精緻的五官極盡扭曲著。
莫愁知道; 這是大夫人的魂魄與蘇剌的魂魄在對峙著; 蘇剌絕不允許附體的靈魂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可大夫人卻想極力掩飾著什麼。
這種掩飾,在這特殊的情況下; 欲蓋彌彰。
“娘; 如果禍死之人只有您自己; 莫愁可以選擇不再追究了。可您想想; 裘府上下五十口人啊……您若再執意偏袒,對得起那些跟了您一輩子的老僕麼?他們也有親人; 也有摯愛。”
莫愁說完這段話; 明顯能感覺到蘇剌的顫慄在減輕,又過了一會; 她平靜地嘆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