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側的袖子空蕩蕩的,顯然缺了一條胳膊。莫愁覺得他眼熟,半晌,才想起來,這就是救阮語那天,被謝清明砍掉胳膊的壯漢。
很顯然,他現在成為了這群烏合之眾的頭目。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熟面孔,代替阮語與莫愁接頭的人,陳微。
陳微比之前更削瘦了,她謹小慎微地跟在壯漢身後,指著莫愁道,聲音尖利地向刮在地上的玻璃碴子,“八月十五那日,就是她放煙火,掩護謝清明擄走了阮語赫穆薩的!她一直騙我們,裝作要加入的樣子,實際上是來破壞水正的魔鬼!”
那壯漢凶神惡煞地怒問道,“你究竟是誰派來的?為什麼要和神明做對?”
莫愁沒那閒工夫聽他們一唱一和,冷冷地問道,“少他媽廢話,謝清明人呢?”
壯漢正欲開口,卻被陳微攔住了,“呵,果然是來尋謝清明的。你當我們水正教是什麼地方,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說罷,指著地上的謝母,“來了,就得交點稅。”
裘致堯眼見著謝母慘死,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慘死的家人,不由地怒火中燒,拔劍便向那壯漢刺去。
小夥子愣頭青一個,連謝清明都打不過的主,如今虎狼環伺,拔劍就殺,根本分不清拼命和送命之間的區別。
那壯漢雖然斷了一個手臂,但體型的優勢依然不可忽略,他側身避開裘致堯的劍鋒,隨後一手抓住他的領口。儘管裘致堯身高並不矮,可在這如山的身形面前,依然顯得弱小無力。
裘致堯就像是被拎小雞一般拎了起來,被實打實地按在了牆上,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一道凌厲的鞭子裹挾著罡風,不偏不倚地甩向壯漢的手腕,壯漢忽地一受力,腕處登時被抽出一道見不見血的口子,手勁一鬆,裘致堯踉蹌著摔在了地上。
鞭子又靈巧地一動,纏住裘致堯的腳踝,輕輕巧巧地把他拽了回來。
整個過程,蘇剌腳下都沒挪步,探囊取物一般,甚是輕鬆。
蘇剌在莫愁的印象裡,只是個瘋瘋癲癲的神婆,沒想到竟然打起架來,這麼遊刃有餘。
而在一旁的廣寒則更是心生佩服,收放自如才是真功夫。他和蘇剌顯然想到一塊去了,面對這麼一群烏合之眾,想殺出去太容易了,可他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謝清明被管在哪了,盲目冒進一點用都沒有。
壯漢手腕處火辣辣的疼,他眯著眼打量了一番蘇剌,暗自忖度著這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如今聖人身歸洪荒大澤,他只是臨時行代理之權,還要等神明的正式任命。如果這時候在教徒面前出了醜,對他掌權太過不利。
反正都是甕中之鱉了,不過是幾個半大孩子,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壯漢壓了壓一肚子的戾氣,斂去滿目的猙獰,眼角眉梢浮現一絲輕蔑,在他那疤痕縱橫的臉上,顯得格外侷促。
“幾位,冒犯神明是要付出代價的,留在這好好想想,怎麼和神明謝罪吧。”
說罷,帶著一眾紅衣不慌不忙地離開了,沉重的鐵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叮叮噹噹的,上了好幾道鎖。
裘致堯一臉垂頭喪氣,睨著蘇剌道,“你攔我幹嘛?”
蘇剌沒心沒肺地回道,“那你急著送死幹嘛?”
裘致堯恨得直跺腳,一方面氣自己武功稀鬆,技不如人,被困在這水牢裡動彈不得。另一方面氣這群大能,一個個身懷絕技,卻都像是沒長心似的,不知道著急。
蘇剌這個老妖婆子眼看著裘致堯皺吧的小臉,就忍不住笑,還不忘了補上一刀,“要去拼命也行,別拽著我,命就有一條,我可得用在刀刃上。”
莫愁歪著腦袋看著這倆人,頗有點打情罵俏的意思。不過她就是再心大,這會也沒有閒工夫幹這保媒拉縴的活計。她轉頭看向廣寒,“去吧,注意安全。”
廣寒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驚得星闌下巴都要砸腳面了。
及至此時,慢半拍的裘致堯才明白這夥人安的是什麼心,臊得臉紅脖子粗的,任蘇剌怎麼逗他,都緘口不言,暗自生悶氣去了。
廣寒那日被莫愁所傷之後,便一直在思考莫愁走火入魔之事,愈發覺得蹊蹺。
一直以來,廣寒自知自己是草木所化,生不出人類的七竅玲瓏心,也便不強求自己想那些有的沒的。可莫愁不是有的沒的,她是廣寒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他繞不開也避不掉。
精怪修行與人類修行本就不同,廣寒的修行之路又走得頗為順利,甚至順利到離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