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無轉移。水草的韌勁顯然不比蒲葦差。
莫愁一身喜服,隨身攜帶的匕首早就被那鴇母搜刮去了。她唯有頭頂那金玉所造的釵子算得上利器,可如今手腳不聽使喚,沒什麼殺傷力。
屍體沒搶回來,自己想全身而退都難了。
莫愁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索性死不了,且在這等著吧,飄在水裡睡一覺也好。只可憐了這屍體,待到晨光出現,再不能下葬聚齊魂魄,怕是就真的永世入不得輪迴了。
螻蟻蚍蜉尚有自己的命數,莫愁啊莫愁,你修的哪門子慈悲心,要渡這無盡眾生?
莫愁的感官又開始模糊無力起來,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時候,她就要陷入夢境,去見那薄霧遮面的幻境人了。
幻境人,他叫什麼名字呢?這次相見,可要給他起個好名字。
可今晚沒給她附庸風雅的好機會,就在莫愁闔了眼決定躺屍的瞬間,一陣聲嘶力竭的呼喚劃破暗夜長空,直擊莫愁心底最柔軟的那寸血肉。
是謝清明?是謝清明!怎麼會是謝清明?不……不可能是謝清明……不對,就是謝清明……
謝清明遙遙望著河中央影影綽綽的兩道人影,登時一驚,二人皆是一席紅裝,像極了偷偷殉情來的小夫妻。
一瞬間邪念炸起,莫愁你活該!你不是不會死麼?就應該讓你泡著!
可就在一腳踏入河水中的一剎那,滿腔的妒火一下子就被熄滅了,這河水的寒冷程度,仿若一把腕骨刀,生生撬著他踝處的骨縫。
莫愁那麼怕冷,怎麼忍的?
顧不得其他了,謝清明將大氅脫掉扔在了案上,蹚水而入,愈往前走,愈是水深,愈是冰涼。
走到一半,發現河水比想象中身,謝清明知得放棄行走,向河中心遊過去。
莫愁夜視力並不佳,再加上五感被凍得麻痺了許多,她並不知道謝清明正奮力向她游過來。
待到手腕處被鉗住,五指著力的感覺不同於海草的糾纏,剛勁有力卻並不生疼,莫愁才感覺到有人拉住了自己。
謝清明,那熟悉的腕力,熟悉的骨節,熟悉的氣息……
莫愁感覺腳底下逐漸被解放,應當是謝清明潛入水底隔斷了那瘋狂湧動的水草。
莫愁關心則亂,此時境地於她而言雖是困境,卻稱不上險境。可對謝清明不同,他若也被糾纏於此,很可能便登時萬劫不復。
她惶急地想要張嘴對他喊,“快回去,別管我。”
可週身麻木的她動作也不靈敏了,甫一張嘴,一口腥臭的冷水直接灌進了她的肺腔。冰徹骨的水,像裹挾著玻璃碴子的辣椒水一般,生生劃開她的肺葉,她開始瘋狂咳嗽,生生要嘔出血肉來。
謝清明雙腳划著水,一手著力託著莫愁,讓她脫離水面,一手還需砍伐這這纏人的水草。
真是費了好大的周章,才將莫愁拖上了岸去。
謝清明撿起地上的大氅,嚴絲合縫地給莫愁裹好。
月色下莫愁那巴掌大的小臉瓷白瓷白的,許是嘔得難受了,眼角鼻尖透著一圈粉紅。瑟縮著蜷在大氅裡,散亂的溼法貼在鬢角額前,眼睛裡還噙著淚,委屈得像個受了驚的小兔子。
白白糯糯,聽話極了的小兔子。
謝清明半是心疼,半是憤怒,嗔道,“少裝可憐,你還委屈上了!”
謝清明多瞭解莫愁啊,懟天懟地的小人兒精,哪那麼容易受驚嚇。
可就在此刻,莫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還沒等謝清明反應過來,便一頃身子環上了他的脖子,下巴墊在謝清明的肩窩處,愈演愈烈地抽搭起來。
謝清明多高啊,被莫愁這麼抱著鐵定是直不起身子了,索性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摟住莫愁纖細的腰肢,一手撫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行了行了,別哭了,自己作的禍,自己先哭上了。”
嘴上不饒人,可心底早就被這小兔子哭得柔軟無比,謝清明心嘆,“莫愁啊莫愁,你就能吃定我呀。”
耳鬢廝磨地抱了好一陣子,莫愁止了哭聲不再戰慄,謝清明腿也麻了,他一著力攔腰抱起莫愁,將她放在一棵合抱之木的樹幹下,多少能抵擋些風寒。
然後小心翼翼地給她蓋好大氅,又俯身吻了一吻她水汪汪的眼睛,然後轉身欲向河中走去。
還有個屍體沒帶上岸呢。
莫愁也明白了他想幹什麼,一把拽住謝清明,搖晃著腦袋,一頓花枝亂顫,“別救了,別救了,我們不管了好不好,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