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彷彿只剩月下的一隻道行不深的小樹妖,耐心地等待著,一如幾萬年等待一個人一般。
良久,前所未有的精純元氣貫穿廣寒的周身,那俊俏的少年鍍著冷豔的月光,波瀾不驚地盤坐在桂樹之下,恍惚間,竟有慧根寶象。
他終於化成了實實在在的人形,不必藉助莫愁血的滋養,甚至他可以再強大一點成為她的庇佑。
俊俏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輕輕巧巧,化作縷縷花香。
莫愁醒來已是次日午時,稍稍動了一下脖子,便止不住的頭暈噁心,她咬牙撐了幾次,才撐起沉重的身子,伴著天旋地轉的腦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這是什麼迷/魂/藥,有這麼大的功效?
她迷迷糊糊地掀起門簾向外院望去,隱約越過花園,透過敞開的垂花門看見一地的殘破花瓣和細碎樹枝,登時驚起一身雞皮疙瘩,這小妖精離開本體太久,怕不是要出事了!
也顧不得滿身傷痛,莫愁趕緊向外院奔過來,跑得太急竟然一個踩空,五體投地地摔在了門檻上,肋骨被硌斷了般的疼襲來,卻又硬是被一陣咯咯地笑聲給打斷了。
廣寒倚著樹,嫋嫋娜娜地施展著渾身無窮的騷氣,笑得前仰後合,半晌才一抬手,一陣微風拂過,扶起疼得眼淚橫流的莫愁,賤兮兮地笑道,“幹嘛啊,不年不節的,行這麼大禮,我都沒有紅包可給你。”
莫愁此時已經說不出有多狼狽了,想蜷著身子發現腿疼,想低頭看看傷發現脖子的傷口抻裂了,想回身不理小妖精發現頭暈得要命。
“流年不利”這個詞,已經有了最好的詮釋。
說歸說鬧歸鬧,小妖精還是很有眼力見地扶莫愁倚著樹坐了下來。莫愁感覺脖子一涼,便抬手摸了摸,果不其然,又湧出一股黏膩的鮮血來。
權衡了一下,左右也淌出來了不能浪費,便把手上的血蹭在了桂花樹的樹幹上,也能給廣寒這個小賤人貢獻點養料。
可半晌,眼前的黃衣少年絲毫沒有變化,血也沒有滲透到樹幹當中去。莫愁斜眼睨著廣寒半晌,才想起自己沒有開天眼,而這小妖精已經化為實在的人形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衛生,沒地方擦手你也不能抹在我樹幹上啊!”
莫愁聽到這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沒有良心,那天管我叫姑奶奶的難道是一坨狗屎?”
“你才是個真真沒良心的,要不是我昨晚英明神武地化為人形把你抱回來,你早就凍死在街頭餵了狗了!”
“哼,你有那份好心?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趁我昏迷把我按地上放血了!”
廣寒也不慍,他從懷裡掏出一罐小藥瓶,扒開莫愁的衣領,露出雪白頸子上的一塊血肉來,她上起藥。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像有萬隻螞蟻咬過一般,疼出一腦門子的汗來。
廣寒道:“我今早去藥店買來的,據說是最貴的了,一會給你包紮上,你皮糙肉厚,估計幾天就好了。”
莫愁忍著疼:“行啊,都能上街買東西了?你哪來的銀子?”
廣寒滿臉得意:“我把你的簪子當了,換的銀子。”
莫愁:“……”
廣寒挨著莫愁坐下,一隻手強按著莫愁倒進自己的懷裡,莫愁被一拉扯,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皮外傷不可怕,你又死不了,可最可怕的是你肚子裡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辦?”
莫愁也不知為什麼在劇痛之下還能保持著一股不著四六的樂觀品質,她咧著嘴道,“還能怎麼辦?生下來唄,你可不能對不起我們娘倆。”
廣寒有點意外:“那你可得伺候好小爺,要不我就對你始亂終棄!”
鬧了一會,莫愁也沒了力氣,活了這麼久了,還沒最近這麼虛弱過。一件件一樁樁像走馬燈似的在她原本平靜的生活裡上演,如今浮光掠影地尋到了冰山一角,斷然不能此時此刻前功盡棄了。
“我的身體你也知道,託了我那第一世變態老爹的福,千回百世還是個百毒不侵的主,那麼一枚小蟲卵,能奈我何?”
廣寒一點頭,“也是,你才是這世上最毒的。”
莫愁猛地一抬頭狠狠撞了廣寒下巴一下,疼得他直咧嘴。莫愁確信無疑,這小崽子真的化為人形了。
“你怎麼一夜之間……”還沒等話音落下,一陣有力的敲門聲傳來,打斷了莫愁和小妖精的打鬧。
廣寒起身,又被莫愁拉了回來。她艱難地向門口走去,萬一是大夫人來了呢,她怎麼解釋藏在她府裡的俊俏少年是誰。
可開啟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