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愛情和愛。欲的區別,你愛他嗎?還是說他愛你?你在他眼中和實驗體一號有什麼區別嗎?”
這還用問嗎?
沈略理直氣壯地回答:“當然有區別。”
章敦真的被這句話給噎了回去,他問話的目的可不是讓沈略回答,而是想讓她的腦子清醒一下,誰知道話一出口沈略竟然還要高高興興地回答。
她的眼裡不曾有過遲疑,大大方方說出口,彷彿這個世界上沒有旁人更值得她信任。
也確實如此。
章敦因為沈略的言語沉默了片刻,最後幾乎帶上了好言相勸的味道,他對著沈略向來是話多的,但是此時的他又和從前大有不同。他微微蹙起英俊的眉,看著沈略,像是看著一個不知輕重不管不顧的失足少女:“他很危險。”
沈略當然知道,但她只是眨了眨眼睛,把話頭挑向了另一邊,她口氣溫和,其中卻包藏著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出的尖酸刻薄:“天哪師兄,我覺得你是嫉妒了。”
章敦的臉色微微沉下,可他的唇角尚且帶著細微的弧度,他幾乎像是放棄掙扎的溺水者,眼皮輕輕合上,那聲音細不可聞,偏偏沈略聽得見。或許他就是說給沈略一人聽的。
“你說得對。”他還沒有哪次如此不費氣力地剖析自己的心腸,他向來有著政客一般的心思,從來不表露出心聲。
此時的沈略,聽得一清二楚。
可沈略的神色偏偏沒有半點異樣,她咬字清晰地回答章敦:“你知道什麼叫黑暗中的光亮嗎?你們從來只把他當作我養的寵物,我沒有反駁過,因為我懶得告訴你,我生活裡的痛苦,那些東西用不著和你分享。”
“我可真嫉妒他,我為什麼不能比他早一點,好去做你的光。”
沈略終於是笑出了聲,她臉上的笑容哪裡算得真誠,然而出口的話卻很真誠:“師兄啊,你有什麼好嫉妒他的呢?你又沒有大半生被關在水箱裡。”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他,但她知曉她和波塞頓一樣困頓不堪,他被困在方寸囚牢,沈略也被困在庸庸碌碌。
可她愛那樣的庸庸碌碌,可以在一日忙碌之後享受兩個同病相憐者身上的餘溫。
沈略離開時,章敦沒有追上來。沈略覺得他也很聰明,最知道分寸,哪裡像自己一樣不管不顧。
結果她呆在房間裡還沒有坐暖椅子,章敦就敲著門來了。
沈略站在門裡頭,看著外頭臉色如常的章敦,一時沉默,終於是率先開了口:“有事?”
章敦笑著回答,彷彿方才的事情他都早已忘記了:“科汀那邊,朱諾計劃出了問題,找你過去。”
這件事情不一定要他來通知,可偏偏就是他來。沈略知道這一點,卻也不點明,只是撈起掛在椅背的外套,一邊跟著他往外走,一邊開口詢問:“他有說清楚,究竟怎麼樣?”
章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說了,我也聽不懂。”
沈略打心底贊同他這句話,這還真是這一整天來,她從章敦口中聽到的最想聽的話了。
章敦從邊上拿了雨衣,沈略一把從他手中搶了過來,抖了一下就穿上。
船長站在一旁:“不如晚點過去?”
沈略已經將雨衣的扣子解開往身上套了,她沒有抬頭,手指還在和那有些令人難受的扣子垂死掙扎,開口便問:“那你覺得這場暴風雨什麼時候能停?”
船長沉默了片刻,終於是緩緩道:“按照經驗,三天之後。”
他加了這個字首,是因為他知道,按照經驗,現在也不應該有著見鬼的暴風雨。
偏偏這個時候,外頭跑進一個水手,他樣子年輕,身材高大,面上還帶著些笑顏,是在這末世裡難以見到的天真神態:“老哥,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
沈略點了點頭:“正好趁著這個時候,我去看看。”
她抬頭時,才看見邊上的一群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她愣了一笑,隨即笑了起來:“怎麼了?”
沒有人說話,只有他們的眼睛在說話,他們看著她,像是在看著一種未曾見過的生物。
沈略再遲鈍,也感受到了一種異樣。
可是沒人說話。
她踏上甲板的時候,有一種平日在雨中行走的錯覺。
如果不看那沉沉壓下的天空和浪花翻滾的海水的話,那個年輕船員是要送她安全山諾亞方舟號的,也穿了黃色雨衣跟在他身邊,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絲詫異:“雨怎麼這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