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日在千秋盛宴上,安祿山入宮覲見之時,一入殿就顯出意有不敬之氣。皇甫淑儀當殿對安祿山點醒出聲,現下看來,李隆基正是念情於當日皇甫淑儀的一番義正詞嚴,是以才在皮羅閣回去南詔後。日夜擺駕淑儀宮並對皇甫淑儀恩寵有加。至於金花落那邊。早在皮羅閣未北上長安之前,曹野那姬自從誕下腹中的小公主以來就已日漸失寵,說白了,只因小公主是個早產兒,且在曹野那姬臨盆在即的前後兩三個月裡,巧不巧地又正逢上天災,不只頭三五個月就一連數月的大旱,當小公主未足月誕下後,後兩個月間竟又連連降雨。大江南北頻頻又鬧開洪災。
如此的十幾年罕見一次的一旱一澇緊緊相連,弄得民不聊生,卻是讓李隆基嫌惡至極。一連好幾個月動不動就勃然大怒,愁眉緊鎖,再加上那夜曹野那姬臨盆時差點發生產厄之災,當時常才人就聽似無心的在旁啐叨過一些不吉不祥的話,這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別提說者本就別有用意,雖說話由人說不見得就真會因人言而變,但在小公主這件事上,卻正中常才人等人的下懷。小公主從一生下來就羸弱多病,看似活不了幾歲就要福薄夭亡一般。許是較多的遺傳了曹野那姬這個異族母體的基因,裹在襁褓中的小公主自小雙眸就有些向眸眶裡凹陷,單是相貌上就頗與中土的孩娃大為不同,是以,每每一見著這個生來就長著一顆大腦袋卻四肢窄小的公主。不光是李隆基屢屢皺眉不喜。連帶宮裡的宮人在背地裡都時時評頭論足,紛紛拿此說戲。
這日。江采蘋正儀靜體閒地倚靠在庭院的鞦韆上出神兒,轉眼又是一年秋來到,再有三五個月,梅林又將花海起伏,芳香四溢,正徑自恍若隔世間,卻見董芳儀領著自個的公主從梅林間的小道上行來。
江采蘋稍斂神兒,示意彩兒迎上前去相迎。今晨雲兒、月兒一早兒就出宮去兩市採辦唐梨子,這會兒尚未回宮,是以江采蘋身邊有且只有彩兒侍候著,不成想今日董芳儀竟移尊而來。這兩三年,董芳儀可是日愈鮮少登門梅林,今個竟還帶著公主一塊兒上門,這無利不起早,無事不登門,十有九成想是有事。
“江娘娘!”一見江采蘋正坐在庭院裡,董芳儀的公主就立時疾奔了過來,十為親暱地喚了聲江采蘋。這幾年,董芳儀的公主確是長進了不少,不止是個頭兒長高了足有兩頭多,體態已顯窈窕,言行舉止上也更活潑了幾分,尤其是當著江采蘋之面時,格外顯得比旁人更來得親暱。
只不過,每當看見董芳儀的公主,江采蘋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臨晉公主來,這姊妹倆端的有三分相像,特別是眉眼上像極了一母同胞所生,故而時下看著董芳儀的公主,江采蘋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年臨晉尚未嫁出宮時前幾年的一笑一顰來,而今臨晉早已為人母。輕撫下董芳儀的公主一時奔得過急而垂落額際的一綹髮絲,江采蘋滿為疼惜地嗔怪了聲:“這般急作甚,江娘娘不是在這兒?”
董芳儀的公主噘一噘紅唇,撒嬌道:“久未見著江娘娘,兒甚為想念江娘娘嘛!”
這時,董芳儀亦已步了過來,見狀,不由也嗔道:“這都多大的人了,還這般跟江娘娘撒嬌?”
凝目董芳儀母女二人,江采蘋全不介懷的莞爾一笑:“可不是怎地,再有個三五年,可不也該著嫁人了。”
聽江采蘋這般一打趣,董芳儀的公主不由面上一紅,連聲嘟著紅唇背過身去:“怎地連江娘娘也取笑兒?兒才不要嫁人,兒要留在宮裡陪著阿孃和江娘娘!”
“又說傻話。”董芳儀彎眉微蹙,瞋了眸自個的公主,“你瞧著你那些兄姊,有哪個長留在宮中不嫁人娶妻的?”
“兒就不要嫁人!”董芳儀的公主紅唇一撇,煞有介事的力爭道,“恆王、涼王、汴哀王不就一直未娶妃子?兒聽人說,金仙長公主就終生未嫁,玉真長公主不也還未嫁人,怎地兒便非嫁人不可!”
董芳儀看似一怔,旋即輕聲呵斥道:“放肆!長公主的名諱,豈是你可直呼的?平日裡阿孃不是常說教你,不可冒失無禮,出言無狀,成何體統!”
江采蘋頷首淺笑下,忙從旁打圓場:“瞧姊,怎地說著說著便急了?這兒又無外人,姊怎就與個孩子較起真來,難不成不把吾當自家人不是?公主尚小,待到碰見情投意合的人,屆時想攔都攔不住。”緊就喚向彩兒,“今兒個早食,彩兒才做了幾樣茶點,適才吾還在尋思著,少時要不要送幾盤去芳儀宮,巧的是姊竟是先來一步。彩兒,快些去取些茶點來,拿與公主嘗一嘗可口否?”
彩兒禮了禮,作備退下,董芳儀的公主卻有點迫不及待地跟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