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江采蘋喚彩兒將之前埋在梅林裡的一籮筐半唐梨子悉數取出來,過清水沖洗,幹麻帛滾去水漬,去蒂留核切刀,一個一個擺於事先備下的匾上晾曬,見日早上挨個翻個兒,是以這兩日,彩兒、月兒可是有了活兒幹,從早到晚翻弄這些唐梨子。
“雲兒你看,這匾上的唐梨子多已晾蔫,可要收入紗布袋中?”彩兒指一指匾上的唐梨子幹,挑眉打了個哈欠。
“且待娘子寐醒,看過之後再行決意吧。”蹲下身環目竹匾,雲兒信手拈了個唐梨子細看了眼,見彩兒滿面乏意,遂道,“娘子已是寐下,奴閒來無事,汝且回房休憩小會兒便是,這兒有奴與月兒照拂。”
連日以來,李隆基夜夜留宿梅閣,早膳晚膳俱在梅閣用食,直誇梅閣的小庖廚弄出的飯菜毫不遜色於司膳房。平日裡,彩兒專司梅閣的早食夕食,少不得更要下番苦功夫,三天兩頭兒委實未少跑司膳房索取食材以及向庖長等人虛心請教李隆基素日喜食甚麼御膳,一日兩餐變著花樣做,端的費心費力熬神熬眼。加之這幾日江采蘋又要晾唐梨子幹,儘管不用彩兒動刀,每一個唐梨子均是由江采蘋親自動手,持刀均勻切三刀擺上,但彩兒三人總也不能光幹看著不幹事兒不是,何況宮裡宮外也從無主子幹活奴婢幹杵著的事,於是除卻打下手。諸如看顧唐梨子晾曬之類的活兒事後便全包了下來。
許是午時日頭溫暖招人的原由,曬得人身上直覺暖烘烘,彩兒越是想打起精氣神來,兩眼皮反卻越在一個勁兒打架,此刻聽雲兒這般一說,揉揉眸子。不由犯開猶豫:“可奴有跟娘子拍著胸。脯應承下,定看好這兩竹匾唐梨子。倘使奴偷懶。萬一有何差池之處,回頭如何跟娘子交代?”
見彩兒磨嘰著,忍不住又打了個一連串哈欠,連眼淚都打下來,月兒看在旁,蹙眉推了推彩兒,從旁嗔怪道:“有奴與雲兒代為看著,你還有甚不安心的?至少比你呆在這兒犯迷瞪仔細,還不快些回房歇息去?動不動便哈氣連天。連奴都快著癮。”
俚語有道,哈欠著人。這話顯是在理。雲兒撿了方坐席坐下身,見狀,遂也笑催道:“可不是怎地?一味強撐不見得是法子。再者說,稍晚點時辰,聖駕便該駕臨,屆時還需由你掌勺備膳,倘或一不留神兒鬧出甚麼失誤,呈上的膳食不合天家胃口,龍顏震怒可怎生是好?”
彩兒左看看月兒,右看看雲兒,細眉高挑。雲兒這番話,不無道理。一直迷瞪下去確實不像回事。對著這兩竹匾唐梨子干犯迷糊尚是小,如若備膳時候睏意襲來。錯把飴糖當做鹽粒撒入菜餚之中,後果還真就不敢設想。
“你說娘子無端端的,晾這般多唐梨子幹作甚?又是洗又是切又是晾,著是有夠費事兒,反不如跟之前兩回一樣,索性貫以海棠果、核桃仁,蘸以冰糖全弄成一串串的糖梨子,酸酸甜甜,不但好吃又好看,豈不快哉美哉?”心下暗生糾結的工夫,彩兒支頤怨叨出聲。
睹著彩兒在那啐幽,月兒看眼雲兒,倏然站起身來,拉下臉道:“瞧你這副婆媽樣兒?又不是逼你上刀山推你下油鍋,繞來繞去,連奴與雲兒均不合你意,既如此的不安心,你便自個在這守著好了,奴與雲兒回房小憩去。”
眼見月兒氣嘟嘟的拽過雲兒扭頭便走,彩兒一時不禁傻眼,幹噎口吐沫,忙不迭從坐席上爬起來緊追兩步:“哎,別走呀!汝二人若是撇下奴一人不管不顧,奴豈不更沒個人說話?”
月兒就地止步,回身佯嗔道:“不走作甚?適才看你困得難受,奴與雲兒俱不忍於心,好心勸你先行回房歇息下,此處交由奴與雲兒看顧,你是如何答說的?既對奴與雲兒百般不安心,這會兒又喚奴與雲兒作甚?”
“奴”面對月兒的當頭質問,彩兒張了張嘴,語塞在原地。其實,其並非不懂月兒、雲兒是為好意,只不過
“且去洗把臉也好,瞧你近三五日間,熬渴的小臉都瘦了圈,著是憔悴。”抿唇一笑,雲兒適時加以說和道,睇了目梅閣虛掩著的兩扇門扇,噓聲續道,“這刻娘子才寐著,奴等切莫為這個多做嘈切,擾了娘子休憩。少時,娘子寐醒,裡裡外外吾等尚有的忙活。彩兒,快些回房換洗下為是。”
拗不過雲兒和月兒的軟硬兼施,彩兒只有點下頭,報與一笑,轉即邊打哈欠邊提步向西廂房去。話都已說到這份上,如若再不領人情,未免太不知好歹。
目注彩兒撩起門簾步回房,雲兒與月兒相視而笑,這才手牽手走回晾曬唐梨子的庭院處,各拿過一方坐席肩並肩坐下身。
自從月兒月前從大理寺天牢被李隆基一道聖諭特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