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上去。後面擔抬彩輿的那四個小給使的腿竟也有些站不直了。
時下還正值寒冬臘月天,八個身強力壯的小給使擔抬著安祿山一人,這還沒走幾步就人人額際在涔虛汗。怎不招人戲謔,這身上不全的男人,再怎樣身殘志不殘,有時候還真就稱不上可頂天立地的三尺男兒。
聽著旁邊一群婢婦在那指手畫腳,八個小給使也不由得臊的臉紅脖子粗。可既然攤上了這苦差事,眼下也只有咬緊牙關數著腳下那一節節的殿階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上走,這幸得是其八個人一同擔抬這一頂彩輿,倘使是四個人,可想而知,何止會是舉步維艱。根本就是要了命了。
“聖人至!”
南宮歡笑喧譁的工夫,聖駕聞聲也駕臨。
一見這情勢,高力士伴駕在旁。禁不住有分瞠目結舌,如此荒誕的鬧劇,若被史官載入史冊,想必會是史上空古絕今的一樁宮廷劇。
“三郎!”見聖駕駕臨,楊玉環立馬迎上前來。秀眸透著盈盈笑意,“三郎。今兒個可是洗兒日,三郎可得多派發些洗兒錢才是!”
環睇正被抬入殿去的安祿山,李隆基軒了軒長眉:“罷,愛妃說甚便是甚。”隨就示下高力士,道,“賜,開元通寶!”
高力士微微一愣,心知李隆基所說的開元通寶可不是市面上所流通的那種銅製的開元通寶,該是國庫中所特別存備的那種純金純銀鑄造而成的開元通寶,那可是重賞厚賜。微愣之餘,連忙躬身應道:“老奴遵旨。”
楊玉環嫣然一笑,桃面如花,挽了李隆基臂彎就提步入殿去。高力士略一遲疑,才回身疾步出南宮。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楊玉環在南宮為安祿山操辦洗三之禮的事就在宮中傳開,七言八舌傳的沸沸揚揚。
江采蘋靜坐在梅閣,依是閒閒地茗著茶,貌似置若罔聞宮中這些日子以來的閒言碎語。
“螟蛉有子,蜾蠃不負;殺以為飼,以飼其子。”殊不知,南宮今時一日的荒誕劇,不出四載,卻會演進成它日的大動亂,殊不知,這還才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待到那時,只會以血流成河來收拾這場殘局。
史定如此,與其費思量逆天而為,在無法逃脫這副軀殼的枷鎖禁錮之前,能多一年的相安無事,避世躲禍何樂而不為。
彩兒與月兒侍立在閣內,心下的積怨卻一日比一日多,自打前幾日從雲兒口中聽知楊玉環要收安祿山為養兒的小道訊息,就已是一百個一千個怨尤。
無風不起浪,今日南宮倒是好不熱鬧,這等醜事傳出宮去,還不曉得會被天下人如何嘲弄。
心裡嘀咕著,彩兒抬頭瞥了眼江采蘋,心中越發埋怨,都這時候了江采蘋竟還能在這兒坐得住,若換做其,早就忍無可忍了。
“娘子,新平公主來了。”
這時,雲兒卻引了新平入閣。晨早去淑儀宮為皇甫淑妃送茶點,回閣道上偏巧不巧的正碰見新平進宮。
江采蘋擱下茶盅,但見新平一身素衣,雙眸微帶紅腫,心頭微怔,未待新平行禮,起身就執過新平的手,示下免禮。
彩兒、月兒在旁對新平施了禮,見雲兒使眼色,月兒遂輕拽了拽彩兒的衣襟,示意先行恭退下。
彩兒原就悶的快發瘋,逢巧這刻可趁機溜出閣去,倒要見識下南宮那邊這會兒到底是怎個歡騰法兒。是以一屈膝退下,就拉著月兒直奔南宮,一窺究竟,探一探虛實。
閣內,凝目泫然欲泣的新平,江采蘋蛾眉輕蹙:“本宮瞧著公主,怎地好似哭過”頓一頓,才又細聲關切道,“莫不是與裴郎子吵嘴了?”
見新平低聲哽咽一聲,竟是落下淚來,江采蘋心下微沉,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忙又寬聲問道:“這是怎地了?倘是在裴府受了何委屈,只管道與本宮,本宮為公主做主可好?”
儘管常氏早年有百般不是之處,如今終歸已不在人世,留下新平一人無依無靠,難免使人於心不忍棄之不管,不聞不問。畢竟,上一輩的恩怨情仇是上一輩的事,總不能不分皂白甚麼事都累積到下一代身上。何況新平本性並不狠毒,自小生養在這宮中,跟在常氏身邊也未少看盡白眼,算是個知人情世故的孩子。
抽出絹帕為新平拭了拭淚痕,江采蘋輕嘆息了聲,情由心生,人便是這種糾結矛盾集合體,明明恨得咬牙切齒,有些時候卻又心軟的像灘爛泥,下不了手,更下不了狠心,反卻會同情心氾濫,爛的一塌糊塗。
“江娘娘!”
新平抽泣了幾聲,肩頭一顫一顫,低啜著一頭撲入江采蘋懷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