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又道:“此事便交由太子去操辦,愛妃意下如何?”
江采蘋頷首垂眸:“但憑陛下做主。”
高力士也趕忙在旁應了聲:“老奴這便去傳旨。”
“今日時辰已是不早,且待明日早朝,再行下敕便是。”龍目微皺,吃了口茶,抬了抬手示下高力士先行退下,並順勢扶了江采蘋起身,“朕,久未與愛妃對弈,今日良辰美景,朕與愛妃殺上一局可好?”
“陛下有此雅興,嬪妾自當從命。”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輕移蓮步提步向一旁的几案,取過棋盤平放於茶案之上。
昔年李隆基每與江采蘋弈棋,屢屢敗北,只不知近年棋藝有未有所長進,亦或是越發生疏了。往年江采蘋就不曾假意退讓過李隆基一棋一子,時常殺得李隆基叫苦連連,今下照舊更不會曲意奉迎。
一連下了七局,李隆基無一局不敗,有道是賭場得意情場失意,這弈棋實也是一樣的道理。反正也不是頭回敗在江采蘋手裡,李隆基對此倒也未怎在意,況且江采蘋也曾說過,其不過是誤勝而已,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李隆基為此也早就心中釋然。
直博弈到月上中天,李隆基才作罷,由江采蘋侍奉著寬衣就寢,一夜無夢,酣寐至五更時辰,才起榻上朝。
兩日很快過去,待到齋會之日,一大早兒大駕鹵簿就駛出宮門,親臨安國寺。皇太子李璵及其長子廣平王李俶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開路,李林甫、裴耀卿等滿朝文武皆隨駕在行,薛王叢亦身在其中,後。宮諸妃嬪則有且只有江采蘋一人乘坐鳳輦在後,皇甫淑儀、董芳儀等人均留在宮中,姑且代為協力六宮事宜。
始自武賢儀在月前望春樓觀看綵船巡遊一事上被降為才人起,常才人、鄭才人以及杜美人等人較之往年都安分守己了不少,無敢有人再明目張膽的膽敢在宮中滋事生非,說來,近些時日宮中反倒安寧得很。至於曹野那姬,因上回在望春樓差點皇嗣不保,顧及再有個把月其也該至臨盆之日,而此番前往安國寺路上難免有些顛簸,為保安全起見,李隆基並未帶曹野那姬一併上路隨行,臨行時分,只交代皇甫淑儀、董芳儀二人好生加以照拂,一旦有何事,立時差人稟報。
季春之際,臨晉公主已是順利誕下腹中麟兒,且一出生就被封作縣主,對鄭府來說,可謂可喜可賀,一大喜事。皇甫淑儀自也為女歡欣,前些日子“洗兒禮”上,江采蘋還曾登門道賀,紆尊降貴公主府。李隆基亦下賜了一千匹吳綾,權當賞賀。臨晉公主母女平安,皇甫淑儀便也放下心,不必再隔三差五的請旨出宮勞心勞力地看顧臨近及其腹中麟兒。今個宮中無人主事,惟其與董芳儀位貴,自當由其二人協理大小事宜。
安國寺始建於貞觀十一年。亦即公元六三七年,地處烏崖山麓的一個石窪之中,四周山巒聳立,絕壁懸崖,群山環抱,松柏叢生,鬱鬱蔥蔥。尤使人驚歎的是突兀石上。忽生怪柏,盤根外露,那林中異狀萬千的嶙嶙怪石,如伏如蹲,如走如奔。在石林之間又有遍生的野草山花。如錦似繡,競相爭豔,依山傍水,當真是好山好景好風光。
寺內亭臺樓閣殿宇禪房比比相連,錯落有致,主院分上下兩層,偏院分內外兩進,共四處院落,大雄寶殿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布瓦,雙翹單下昂,五踩斗拱,中間花拱,單簷懸山。殿內供奉有三尊高大精美的三身佛,左右布有色彩明快的佛傳壁畫。偏院又稱清靜處,上有關帝閣,後院古剎禪院,設有萬佛閣、十王殿,放眼看去,入目之處皆不失為雄莊。
車馬駛過深谷瞑之谷,又往前行了一刻鐘,就抵達安國寺,遠遠地就看見一眾寺僧早已恭候在寺院外。聖駕突臨,想必安國寺上下最為受寵若驚,昨日就已掃塵備下香案等物,以待聖垂。
待於正殿敬過香,於寺主備下的廂房中小做休息過後,李隆基遂移尊鐘樓,巧在這時,王元寶等人亦趕至寺中來,與之同來的還有楊崇義。
禮畢,李隆基親自步上前撞鐘,連撞響了十次鐘聲,宣佈捐錢一萬貫,之後與隨駕而來的眾臣說道:“爾等量力而行,凡認捐一千貫者,即可上前來撞鐘一次。”
眾人看一眼站在前面的李林甫,私底下好一陣兒嘈竊,雖說李隆基弦外之音已然再明白不過,撞鐘捐錢之事是自願為之,但天顏咫尺,誰人又敢說自個不是心甘情願的。
江采蘋但笑不語在旁,並未急於吱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日儘管是以中宮之主的名頭伴駕出行,卻終歸不是大唐名正言順的皇后。何況這兩三年梅閣的恩寵日愈不比往昔,聖寵已然不復再,而在外人眼裡,更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