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裡的滿眼嬌嫩之色。是以才斗膽在梅林一角添植了那株楊柳,歲月寒暑,而今那株楊柳已然長成碗口般粗大,採盈卻已不在身邊五年之久。連其今下身在何處都不知曉。生死未卜,而沈珍珠的眉眼偏又像極採盈。自打與沈氏在南燻殿外初見,及至其從一干被禮聘入宮的良家女中脫穎而出採選為廣平王妃,與李椒奉旨成婚結為夫妻的這一年來,添子遷府,每每與沈氏得見時,江采蘋總覺得越發似曾相識,卻又苦於無跡可尋,無從查起。實也唯恐一旦深究下去,不知會否牽扯出當年由己一手所謀的欺罔犯上之事,心下左右權衡久矣。
但見沈珍珠今刻這一身妝扮。江采蘋不由恨不得眼前的沈氏即是採盈,恨不得立刻與之相認,一解這幾年的掛記之苦,由今也了卻心下積結多年的忡慮,若早知對採盈如此的放心不下,當年是死也要把採盈留在身邊,絕不恁其隻身一人離去,從此杳無音信這些年,反卻害己日憂夜愁放不下。
見江采蘋似有恍惚,雲兒侍立在旁。一時也不便上前多言,此刻四下盡是達官顯貴在場,非貴即富,一個小小的宮婢又哪有份插話。
乳媼抱著李適站在沈珍珠身後,一時半會兒也不敢自行起見。生怕衝撞了江采蘋的尊駕。李椒與父親李璵面面相看一眼,旋即接過手那塊玉龍子。步向前一步:“珍珠,快些看!此乃皇阿翁所賜的玉龍子,乃賜送適兒的滿月禮!”
李椒捧著盛裝玉龍子的錦盒,上前這一插言,急中生智之下顯是適時解了現場之圍。江采蘋微斂神兒,順勢擢皓腕扶了跟前的沈珍珠直立起身,沈氏抬首對江采蘋報以一笑,仔細端量著李椒已然遞過來的錦盒,杏眸生光:“這便是玉龍子了?!妾可是早聞,這玉龍子實乃家傳至寶!”
沈珍珠此言一出,在座諸人登時又是好一陣兒交頭接耳,眼神中盡流露出羨煞之色,看來,世人對李唐家的這塊傳家寶都耳熟能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江采蘋頷首看眼那錦盒中的寶玉,啟唇笑曰:“廣平王妃也知這玉龍子?”
迎面被江采蘋一問,沈珍珠微愣,忙垂首屈了屈膝:“妾冒言,還請江梅妃莫怪。”
“廣平王妃何出此言?本宮不過是一時好奇,才隨口一問而已”江采蘋淺笑下,伸手執了沈珍珠青蔥般的玉指又扶了其站起,略頓,美目含笑道,“瞧廣平王妃十指纖纖,手似玉筍,本宮原是曉得廣平王妃出身於太湖名門世家,卻不成想連書、禮之外之事也頗懂。”
“江梅妃折殺妾了。”沈珍珠依依垂眸,倒也應對自如,“妾只是略知一二罷了,早年在故里,父親大人時常跟妾講古,曾說提,開元中,三輔大旱,聖人密投傳家寶玉於南內之龍池祈雨一事,妾至今猶記。”
江采蘋娥眉微蹙,未料沈珍珠竟連此事都知曉,早些年,李隆基繼位之初,每京師僭雨,必虔誠祈禱,逢至將有霖注,逼而視玉龍子,可見它若奮鱗鬣,而開元中三輔大旱時,李隆基復對此寶祈雨,卻涉旬無雨,遂把玉龍子悄悄地扔到興慶宮龍池之中,俄而云霧暴起,風雨隨作,此事雖說是事實,但也早是陳年往事,今下已是天寶年間,沈珍珠竟連這些過往陳事都知,倒要對其刮目相看了。
畢竟,倘使換做是採盈,從前根本就不會上心這些事兒,想當年在長安城街頭,採盈衝撞了李椒,卻連當時站在自個面前的人是當朝廣平王都不識得,哪裡又會上心於這些所謂的國家大事。沈珍珠卻不一樣,除卻與採盈貌合神似,無論是言行舉止上,亦或是待人接物上,全與昔年採盈的毛躁無半分相像之處,這般的有教養,又豈是一朝一夕可錘鍊教化而成,當真是差之千里,難怪沈氏有此福祚嫁入侯門,採盈當年卻與李椒對面不相識,緣分淺薄無福與之永結同心。
見江采蘋未應話兒,沈易直連忙迎近,拱手長揖道:“時,小兒年幼無知,微臣只當是在講古哄其入寐,絕無妄議朝政之心,但請江梅妃體解。”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江采蘋倒還未引以為意,卻見沈易直忙不迭在急於從旁作釋,自曉沈易直言外之意是生恐禍由口出,於是付之一笑道:“當今陛下仁聖。愛民如子。沈太史大可不必惶恐,今兒個在這堂上,都是一家人,不過是道些家常話,本宮也不會往心裡拾。”
聽江采蘋這般一說,不單是沈易直,就連李椒、李璵父子二人同是安之不少,太子妃韋氏及其姊笑看一眼,一前一後步了過來:“今日江梅妃紆尊降貴。但請上坐。”
“適才忙得亂,妾有失遠迎,但有招待不周之處。江梅妃莫怪才好。”韋氏之姊——亦即薛王叢的侍妾韋氏,也在旁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