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兒之後才渾身氣呼的從房中走出來現身到院裡。此情此景,不止是淨出人意料之外,更委實叫人匪夷所思。
但看著李椒沉悶的側臉,儘管善軒以及善鉻俱懷份好奇,尚也有自知之明,自是沒那膽量再多加過問,之前房中究竟發生了何事,至於現下,又到底是怎回事。何況就在剛才,善軒已是搶了個先,遭李椒賞了記白眼吃,縱使是傻子,想必亦不會再接著幹自討沒趣的事。
“僕等恭送大王。”片刻冷場,待目送李椒黑沉著臉顏,不無受虐相的抬腳離去之後,善軒這才皺眉相向向由始至終亦未吱腔的善鉻,小抒怨尤道。“哎,你瞧著今兒個這樁子事,究是啥子情況嘛?先時,人明明是大王命咱給其抓來的,何以此刻,反生好似是咱犯了甚錯一般?虧得咱事先還曾替大王著想,生怕直接將人送去大王那邊,萬一不湊巧被何人給撞見動靜。落人把柄鬧大反而有損大王金面。故才拙諫大王,把那廝蒙裝於布袋中,且多在這宮中繞了好幾圈彎道兒,方弄來咱這住處。咱可是頂著挨板子的危險,來替大王辦這趟差事吶,臨了卻落了個費力不討好你說。到底大王怎想的?”
“吾又不是大王肚裡的蟲子,你問吾,吾問誰討說法去?你不也說了。頂多是頓笞刑,大不過是通杖刑,根本不足以因由這事被判流放。受絞刑甚亦或斬刑,你怕甚?”之於善鉻而言,則早料及,待李椒走後,善軒必將有此一問。是以。不急不躁的就地打趣罷,遂轉身走入廂房。
善鉻這席話,誠然不過分。可打人不打臉,接話不揭短。往昔禍於種種粗疏,善軒確實沒少被罰打屁股。別人看不見,善鉻則屢屢有那眼福,一飽善軒屁股上殘留下的條條被鞭子親吻的痂痕。以往,動不動就挨頓鞭子,對於善軒來說,連其自己也深曉,那早就屬於家常便飯。
然而時下,觸目著善鉻那副貌似事不關己的樣子,善軒卻沒來由感覺噎氣,於是後腳緊跟進屋裡,當即夾槍帶棒反唇相譏道:“是,如今你算是得意了,再不與吾一樣,照舊在這院子裡盡做些粗活,整日間,除卻從早到晚打掃這偌大的庭院以外,即是與人吆來喝去牽馬喂草搗騰雜碎活兒。且瞧你咧,早早升為大王身邊的伴讀,只管每日陪伴大王前往國子監,之乎者也念唸書而已,今非昔比日新月異,乃是大王跟前的紅人嘞!此等雞毛蒜皮之事,你早就不屑一顧,吾本也不應勞教你高見!”
善軒滿嘴的醋酸味,硬是把原本毫不相干的兩件事扯到一塊比談,其這模反應,未免有分過激。一時之間,讓善鉻微生錯愣之際,難免造成尷尬。
好在善鉻微愣之餘,並未怎在意善軒的強詞奪理,仍只在埋頭於拾掇眼前稍顯凌亂的房間。但如此一來,善軒見狀,竟是不禁愈加火氣上竄。殊不知,善鉻的沉默,當下在善軒相摹來,無疑已糾結為一種愛答不理的諷刺。
憤懣添胸,只見善軒二話未說,當場就一腳踩向正在俯下身去作勢撿拾早先被扔於地上的那隻布袋的善鉻的手。
這隻布袋,原是善軒丟在地。起先時候,亦即剛將採盈劫逮來那會,善軒和善鉻也有在屋中待過小半刻工夫,直到放採盈鑽出布袋之時,二人方在李椒示意下,改至院門處待命,以防半道殺出個程咬金餘外生事。恰是在那刻,臨將跨出門之際,善軒才把攥握在手的布袋,兇狠狠地回頭丟甩於採盈腳底下。
所以,當這一腳踩下去,其實善軒亦不無懊悔。尤其當其親睹見,善鉻促無防備之下,看似極為吃痛般咬牙倒吸了口涼氣時分,善軒更覺心虛與不忍。無論怎樣,其與善鉻,乃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且不論入宮淪為閹人以後,在這宮裡事事處處患難與共,即便在幼學之年,尚未被那惡人花言巧語拐騙賣進宮之前,兩人沿街遍地過討乞的日子時,縱然再吃了上頓不知幾時才有下頓,時至而今,善軒實則依未忘卻,每當有心人施捨了銅錢或是殘羹,哪怕只有個涼饃,善鉻也往往是忍飢挨餓先哄其吃一半,而後在從其狼吞虎嚥吃剩下的那一半上頭撕下四分之一來,細嚼慢嚥下肚。
至於那剩餘下來的一半的四分之三,則是由善鉻暫且小心的包裹起來,姑且留待幾天幾宿實在也乞施不著東西時,再行從懷中取出來充飢抗寒。善軒記憶猶新,即使是在路邊撿了個早就變餿的“黑”饃,善鉻亦從不例外的如是處理之,更別提倘是幸獲它物。
“此事,本即為大王與採盈間的私事。吾與你身為下僕,為大王排憂解難,是為分內之事,至於大王作何安排,大王既未發話,即不在吾等分內。由不得吾與你妄加猜測,或非議之。”
待捱至善軒神色間倏忽平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