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娘子話意,彷佛倒真介個想留滯壽王府,不走了”反觀薛王叢,本欲即刻轉身,朝前繼續走,再聞江采蘋複道後話,明顯不悅,於是睨視向江采蘋,劍眉皺起,置質道,“小娘子話既已問出口,為免駁了小娘子面,本王倒亦有一疑,甚想請教小娘子,求個明釋。本王出於善意,欲攜小娘子暫避是非之地,眾人皆知,是非之地不久留之理,豈料小娘子反卻百般推諉,莫非,另有隱情?亦或是,耳聞‘聖人至’,就這般急於面見龍顏,迫不及待地欲邀聖寵,攀慕聖恩,是也不是?”
薛王叢話裡話外隱含的譏諷味兒,可謂直白露骨。字字句句鑽於江采蘋耳朵眼裡,更是格外刺耳。
逢巧李隆基蒞臨壽王府,於江采蘋相摩來,僅只是個巧合罷了,本就不在其意料之中。當然,之於薛王叢與高力士以及李瑁仨人,其實亦同樣,聖駕突臨,並非不皆在其等可預見之外。然,薛王叢此番話,卻有傷江采蘋。
譬如之前,來不來長安城,連帶進不進宮,由始至終,壓根皆絕非江采蘋可選的。就像眼下,面聖與否,怎生面聖,更不在於其想或不想,願或不願的一念之間。
尚在壽王府堂內時候,薛王叢與高力士俱在做打算之時,根本不曾徵求過江采蘋的個人意見。較之於現下的處境,即使江采蘋真抱有何想法,亦或是,當時更寧願留於堂內,而不聽從於薛王叢同高力士的安排,貌似亦在情理之中,情有可原。
因為,其原本就是奔著李隆基而來。等的,就是聖寵,今後的路上,搏的,更為聖眷。
只是,女人的矜持,不容許其逾越罷了。亦正鑑於此,立場上,江采蘋唯有緘默的份,沒法子於人前,婉拒薛王叢與高力士聲稱的在為其著想的那份好心。
縱使如此,說白了,後。宮中的女人,只有一個共同的天,那就是,當今聖人,亦即唐玄宗李隆基。而江采蘋一朝入宮,與那些早已給那坎高且厚的宮牆,深鎖於後。宮裡的女人,在本質上又能有何區別。
終其一生,能求的,可盼的,想必也唯餘聖恩。
正文 第057章 後院的邂逅
“薛王此言差矣。吾既已作定打算,入宮伺候當今聖人,便已然註定,己身已有屬意之主。且,此生此世,有生之年,生,亦唯為皇家的人,有朝一日,縱然亡逝,魂,想來亦唯可歸於夫家。由是,對於當今聖人,吾即便打心眼裡,存有何非分之想,想必亦尚不致問罪吧?”
滿為不屑地迎視著薛王叢不無成心在苛難的目光,江采蘋不卑不亢說著,察覺薛王叢面色微變,甚為難看時,心下不由冷哼。
無事生非之人,其見多了。之於江采蘋,上輩子謙卑得已經有夠多,這輩子,斷不可再重蹈覆轍。諸如薛王叢此類者,面對面的與之剮,當面挑釁的茬兒,實並不值得人心生慫懼,較之於這道號的,理應上心的尚為,那些淨於背地裡亂放暗箭傷人者。
“且恕吾逾矩,薛王何其聰明也,怎地亦有犯渾之時?不過,這話又說回來,‘老虎還有個打盹的時候’,薛王說,是不這理兒?”攏掖下披於身的蓑衣,江采蘋粲然嫣笑,遂續道,“吾僅是個小女子,可凡事,亦不可有失偏頗過甚。薛王自是見多識廣,適才,吾一時徑顧逞口舌之快,冒昧不當之處,須敬請薛王,勿與吾一介女流之輩,一般計較。至於在理與否,姑且大可不論,如是可好?”
言罷,江采蘋便於原地,側朝對向薛王叢所在方位,欠身揖了禮。權作請咎。
細雨中,江采蘋花顏微微泛升著紅暈。不知是因為立於濛濛雨幕中,時間已長的緣故薰染成的,亦或理當歸咎於,在這片刻工夫裡單獨與薛王叢對立時,不堪遭其直視,不覺間,這才以致面頰緋紅。
“恁憑小娘子怎說,便怎是吧。”半晌沉默無語,薛王叢徐眯著細目,目光依然聚焦在江采蘋此刻堪稱傾世的皙容上,語氣中,則平添了分玩味,“此番下江南,本王確已早就有所耳聞,江家有女,實乃現今世上奇女子,今兒個,總算真格開了眼界。小娘子不單才貌生的雙全,就連這張嘴巴,長的亦切不饒人吶。豈有聞曰,‘貪心既緣,利嘴斯鑿’,如此利嘴,安焉有它好?”
據江采蘋悉,薛王叢之言,應摘引自齊己的《啄木》,原文為:“啄木啄啄,鳴林響壑。貪心既緣,利嘴斯鑿。有朽百尺,微蟲斯宅。以啄去害,啄更彌劇。層崖豫章,聳幹蒼蒼。無縱爾啄,摧我棟樑。”
顯而易見,薛王叢此番言語,借蟲諷人,語帶雙關,為此,江采蘋反是不顯山不露水,僅付之於一笑,權當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