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得遇小娘子,合為紅顏知己!古有伯牙與鍾子期之樂,今吾有小娘子,此生何憾?”
薛王叢鑿鑿得隨性,泰若自然,無論換做何人,聞其言,一時半刻恐怕無一不甚難辨識清其措詞間匿含的那份表態,究竟認真與否。
尤其是女人。只怕皆難避得過薛王叢這番風情灑溢之下,舉手投足間正在織造的魅網。
當然,江采蘋亦不會過於幼稚的自以為是。況且,自古紅顏多薄命,男女之間,即使有個純白的開端,臨到終了,又有多少情誼可得以穩保暇潔?更別提世俗多口舌,舌多則生亂,亂則添禍水。歷朝歷代,且不論美與醜,委實沒有一個女子,心甘情願充作形形色色漩渦中的那滴禍水,其間榮與辱倒在其次,一旦入局,卻註定難結善終,亦不得見天日,遭人指戳,受盡唾棄。
歸根究底,皆因,但凡是水,終究有乾涸的一日。禍水也一樣。很多時候,身體上的折磨,是人多半可扛熬,然心神上的折磨,積年累月,卻非每個人均可承受得住那份啃噬的。
“客謬讚了。客生而尊貴,吾豈敢逾矩?此去經年,物非人非,又豈允局中人依舊心存僥倖,孽妄高攀貴枝?”淡淡地頷首語畢,江采蘋眸梢即似有意若無意的掃瞥庭院牆垣一側,那簇由偏院攀越過枝杈來的一束梅花。這時節,尚尋不見藏於雪的臘梅,亦尚未結成花骨,臘月梅花雪裡藏的美景,可謂無從尋起,然而這廣袤的天地間,卻仍舊處處盛染芬香之氣。
四時節令,十二月花開,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相似,亦早已不再是去年的,何況本不同。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而有限的,逃脫不了命定的劫數,惟有應命。
江采蘋語帶雙關,薛王叢佇立於原地,反也不知接何話為宜,理不清,自己是被身前這個未經雕琢的女子,從不曾於人前輕易流露出的隱抑情感,驀地給感染了,也不真切地感同深受在了其中,亦或是為這晨曦讓其別有一番體味的謐景給燻暈了,倏忽竟冒出種堪稱有違君臣禮道的念頭,唯願眼前正發生的一切,僅只是其清早熟醒前刻的一席黃粱夢而已。
之所以冒失來江采蘋的閨房,薛王叢的初衷,本是前來察看江采蘋時下在不在江家。原本,只要江采蘋本人尚留於家,江家非是虛晃一招,不管江仲遜今日的外出醫診之舉用意為何,薛王叢儘可置之不理,種種疑慮亦應自消,理當毫無後顧之憂。但現下,事情可謂盡在薛王叢掌控之中,其卻又有些平添攪擾情緒,甚至有那麼一剎那,直想在被旁者瞧見什麼之前,率先將江采蘋藏匿。雖說為衝動的想法,情感上的某股衝擊,卻為真切。
興許不免為下下策,但薛王叢確實於瞬息間,生出了這個念頭,不想更不願,把江采蘋拱手送與他人,而是,迫切不已的欲將其收為己身用,攬入己懷,再不讓世間的任何一雙眼睛窺見其影兒。
薛王叢徑自困於紛擾的數秒鐘工夫,江采蘋則已然淺淺地嫣然攏合門扇。這回合,薛王叢並來複將持於手的玉柄摺扇插阻向門扇中央,確切地講,該歸結為,是其壓根就來不及,或言,是其還未反應過神來。思不得解,又哪有多餘的閒情,顧及其它。
門扇緩緩合閉上的過程,薛王叢與江采蘋,一在門內,一在門外,彷彿兩人打此開始,將預示著,今生之間,永將間隔有一道永不容允逾越之門。且,註定將漸行漸遠,漸無書,愈隔愈深,愈無望。
待完全關閉掉門扇,江采蘋背倚於門側內,情不自禁側耳傾聽著門外較顯安寂的動靜,曉得薛王叢尚未離去,依舊站於門階處。只是,無論相隔對望多久,終是無果。只會徒增無益罷了。
坦誠言,江采蘋亦搞不甚懂,其與薛王叢之間,在或遠或近共同歷經近來的這些時日之後,在前前後後鬧出過那般諸多雜亂之事之後,彼此間,生出的以及留有的,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曾有人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答曰,一物降一物。之於江采蘋與薛王叢,倘若定義為依戀,自覺根本有失貼切,試問,一段好像從未開始過的戀情,又何來依依不捨之說?可如若將此定義為懵懂,則亦同樣覺得好笑得很,原因也簡單,因為江采蘋原就已非無知之少女。曾經的江采蘋興許不解人事,但現在的江采蘋,單在愛情領域,早已成百戰有餘之人。
是以,二者或許即為人說的那種關係。萌芽未萌,便已扼殺。
忖度著,江采蘋兀自覺察腳底有分涼意,垂眸提擺,方發覺竟未踏鞋履。不自禁嘆息。
每每碰及關乎薛王叢的事宜,貌似江采蘋無一次不呈現手忙腳亂狀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