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二人小上一歲,有道是“養育之恩大如天”,韋氏對和政視如己出,和政又性敏惠,早年間便已事妃有孝稱。坦白講,為此李椒對韋氏也是心存莫大的感恩之情。
“不必急在這一時,椒兒今個會留下來用膳。”對於韋氏淨顧殷切的招呼李椒,李嶼反卻被晾在一邊,非但全未介懷,反倒晏晏笑道,“和政既在,且由椒兒自行去,一併將永和、僩兒喚來即可。”
自打張良娣嫁入府中,尤其是近幾年間,李嶼不知不覺地早生跟和政、李僩以及永和親疏,說來,委實及不得韋氏有情分。見狀,李椒猜想李嶼定是有甚麼話要道與韋氏說,於是欣然俯首道:“椒兒這便去。”
李椒應聲退下,於側繞上廊階前去找和政仨人之後,李嶼同韋氏面面相對於院內,卻是好半晌相對兩無言。彼此記不清已有多久,未再如眼下這樣四下無人獨處在一起,再回首,才赫然發現早已回不去曾經。
“腳傷可是好些了?這種粗活,大可讓丫鬟幹,作甚不在屋裡好生休養?半把歲數的人了,怎生還不懂得照顧自個?”斜睨修剪的十分花美色豔的盆栽,李嶼打破沉默。口吻帶著分關詢,又有分責怨。
韋氏微微一笑:“妾不過扭了下腳踝,原即無甚大礙,這幾日早是痊癒。這些花草,一貫乃妾一手打理的,早生習以為常,旁人難免毛手毛腳。”
韋氏原本便是個喜弄花草之人,庭院裡的盆盆景景。無不是其親力親為之。猶記得初遷入東宮時。宜春宮裡禿無一物,有且僅有幾間廂房罷了,才不過半年而已,再置身其中,已然是花開錦簇沁香怡人,隔著甚遠即可嗅到風中吹浮著的陣陣撲鼻香氣。
草木無情。人卻有情。前些日子李嶼尋香而至宜春宮,無意間站在庭院裡喟嘆了句又是紫藤花開時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隔日韋氏便於宮中四處尋找盛綻的紫藤花,李嶼素愛吃紫藤花做的糕點及桂花糕,可惜現下不是桂花開放的時節。恰恰卻是紫藤花花開旺盛正美的好時節。偏逢天公不作美,下了半宿的雨,次日白日仍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韋氏生怕這雨沒黑沒白的繼續下下去,紫藤花耐不住風吹雨打少不了凋謝被雨水打落。便顧不及外面尚陰著雨,就喚了聲蓮兒冒雨去採摘紫藤花。
宜春宮並無幾個侍奉婢子,蓮兒是唯一一個使喚丫鬟,且是韋氏的陪嫁丫鬟,倒也忠心侍主。無巧不成書,那日行至中途,韋氏一門心思的只顧找尋紫藤花,一不留神兒腳底一滑崴了腳,竟於梅林不遠處重重的摔了個跟頭,所幸有蓮兒跟在旁及時攙扶了把,韋氏整個人雖未跌趴於地濺一身泥水溼,腳踝卻是扭傷得不輕,當下楞是不敢動彈了。意識到久淋於雨中不是法子,蓮兒這才斗膽私闖了趟梅閣,央懇江采蘋代勞看顧下韋氏,由此一來,便引出當日江采蘋與韋氏在梅亭的一面之緣。
這刻李嶼問及此事,韋氏頓了頓,方又頷首道:“當日江梅妃出面厚待妾,時隔這幾日,妾尚未登門拜謝。這兩日妾想去當面跟江梅妃道個謝,且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李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長吁了口氣:“便選於後日,且待吾下朝回來,一併去。”
韋氏一打愣,萬未料想及李嶼竟肯應諾與之同去。往常年,李嶼鮮少有攜韋氏同進同出府邸時候,即便是新婚燕爾的那段日子小兩口也未曾共乘過幾次車轎,而今老夫老妻了卻又願意以禮相待,煞是讓韋氏喜出望外。
韋氏竊喜的一時啞然之際,但聽李嶼又沉聲道:“今日高給使前來宣旨時,可是良娣代為接的旨?”
李嶼忽而話題一轉,韋氏似有點打不過兆來,怔了下,才答道:“高給使徑直把聖旨傳至明德殿,當時是妾趕至明德殿,跪叩皇恩。太子殿下有此一問,可是其中有何不妥?妾是否有何失禮之處,累及太子殿下了?”
之前韋氏同是正在院中修花,卻見張良娣身邊的婢子綠兒壓著碎步疾奔來,言說是高力士來東宮傳聖旨,點名韋氏接旨,此刻正候於明德殿,張良娣故才火急火燎的差其急來告知快些速去。是以,倉促間韋氏無暇換洗衣身即刻就隨綠兒匆慌趕去明德殿,高力士見韋氏至,方才宣讀下聖旨。
韋氏怔忡的工夫,李嶼未答反追問道:“這般說,制書可是在這兒?”
“制書”這下,韋氏又是一怔愣,“高給使走後,張良娣說是等太子殿下回來,其要拿予太子殿下,妾、妾便把制書交由張良娣了。太子殿下,莫不是張良娣未把制書難不成是制書”
望著李嶼變色的側臉,韋氏已是不由語無倫次,儘管含忍恐無益,但這般委屈也只是想求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