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四下的極致情調隨之一瀲,令人窒息的氛圍頃刻上湧,宛似暖烘烘的日子冰寒的地氣上蒸,猶如墜五里霧中,渾身瑟瑟冷嗦嗦。
微妙時分,良久的詭謐,才聽李隆基長吁口氣,仰頭看眼懸掛於頭頂的弦月,雲繞穹際,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緩緩開口說道:“愛妃可想聽上一聽,朕當年曾與姜皎之間的種種因緣際會?”
迎面被李隆基一問,江采蘋驀地語塞,忍不住乾嚥了口襲面吹拂來的夜氣。時下明明早逾春暖乍寒的時節,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當是漸覺風光好的時候,無端端楞是陡添夜涼如水的錯覺。
正文 第210章 抉擇
一樣的夜晚,大理寺的天牢卻是既望不見顆顆閃墜於廣闊九天之上的璀璨星空,賞不見濃濃地無跡月色。
監牢中有的,只有寂寥。
採盈抱膝蜷縮於一角,肩身上耀著那唯一的一束可由牢房窗隙間高高衍射入牢的月光,神色落寞,面容憔悴,顯是幾日未有梳洗。
月兒側臥於內,寐覺中輾轉了下身子,側身的剎那,睡眼惺忪的瞄見採盈又在半夜三更的發呆時,禁不住輕聲嘆息了聲。近幾日,這已經不是採盈頭回深更半夜的不休憩、一個人傻坐著呆呆愣神了,自從上次江采蘋帶著雲兒來探監之後,採盈就變成眼前這副模樣,見日不吃不睡,不言不語,好像成了個活死人。
何止是月兒頗無法適應採盈這一下子的變化,就連每日在天牢當值的吏卒,每每入內負送牢飯以及查房時,忽見採盈整個人像極完全變了個人般,之前的日子裡但凡逢見人面,不管來人是誰,無不嬉皮笑臉的扒著牢門搶著跟人搭訕,唯恐落人於後似的,不過才時隔三日,倒叫人刮目相看了,近三五日不止是異常安分,不吵不鬧,不與人爭,悶罐子般三腳丫子踹不出個屁來。前兩日司監親來察提被關押在牢的犯人之時,問及日前新入獄來的宮中幾個人的近況,巧的是點名要提詢之人正是採盈與月兒二人,當時著實把幾個吏卒嚇出了身冷汗,個個覺得,以採盈那張出個名的快嘴,倘使司監問上一句,還不得噼裡啪啦地跟年節放爆竹一個樣,一口氣答上一長串也不見得可收得住嘴,屆時。牢中這點事兒,還不全被採盈一張嘴供出?哪個守夜時偷喝了小酒,誰人不堅守崗位聚眾在牢裡賭骰子,等等一堆兒事非被採盈反告上一狀不可。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卻是,當日採盈極為“一字千金”,面對司監的問話,一問有且僅有一答,整場下來。幾個吏卒緊豎起耳朵立於邊上五爪撓心的工夫。卻見採盈除卻點頭還是點頭的一應善待之,反而使吏卒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覷不已,虛驚一場。且待司監甚顯滿意的離去,幾個吏卒私下商議一番,決意隔日好酒好菜招待採盈一頓,權當略表謝意。回敬那日採盈肯口上留情施以的小恩惠,人心裡有鬼而心虛並非甚麼稀罕之事,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說白了,實則亦想借此堵一堵採盈的口罷了。不成想表示時,採盈竟是連正眼瞧也未瞧一眼。非但一口未吃,楞是隻字片語亦無,吱也未吱應聲,好在當時有月兒代為接下,不然。搞得幾個吏卒下不了臺是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緒可是大,更是心疼好不容易湊夥兒才添下的幾碟菜餚。
“想甚呢?”月兒揉揉月牙兒似的眸子,順手拿過擱於側的衣衫搭在採盈削肩上。上回雲兒隨同江采蘋來時,特意為其與採盈各帶了套衣裳,言說是出宮前江采蘋再三叮囑帶來的,天牢不比皇宮,時下雖說是春夏交替時節,牢中少不得比外面悶熱潮溼三分,畢竟,天牢一年到頭鮮少照得進陽光,現下又是鼠蟲滋生的時候,逢至變天時夜間可遮一遮牢裡的涼氣,也防著些莫給鼠蟲叮咬。
採盈的下頜抵於雙膝,半晌也未應語。只才幾日而已,原先尚有肉感的下巴已是削尖不少,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更為浮現黑眼圈,乾涸的已無明亮勁兒。
“唉~”月兒又長嘆口氣,索性陪採盈坐起身。這幾日,斷未少關詢採盈究竟怎地了,何以見了江采蘋之後,反倒日愈怏怏不樂起來,沉默寡言的簡直讓人看著直覺害怕,擔忡的不得了。奈何採盈一直一問三不吭聲,偏只獨個犯悶,無奈之下,月兒便也不再追問,只好上點心多留意著採盈,坦誠講,不無提心吊膽的生怕採盈再一個想不開做出傻事來。倘或採盈有個好歹,可叫其事後如何跟江采蘋交代。
此刻,已然是後半夜,約莫丑時時辰。聽說這時辰,牛習慣夜間吃草,農家常在深夜起來挑燈餵牛,故而又稱之為“丑牛”。估計再有七八刻鐘,便該至寅時,時是夜與日的交替之際,此時晝伏夜行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