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手扶起了恭親王,後者只低聲說了句:“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恭親王回過身去,看著不遠處的馬車,對顧祁說:“秦大人也已經平安救出,只是”他遲疑了片刻,楚顏與顧祁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是什麼?”顧祁大步朝馬車走去,楚顏沒能跟上去,因為秦遠山畢竟還是朝臣,太子殿下能迎,她卻不能。
於是恭親王的解釋落入楚顏耳裡:“只是秦大人被拜火教的人折磨得遍體鱗傷,恐怕需要一段日子安心養病。”
楚顏的心在一瞬間揪了起來,原以為會看見多麼慘烈的一幕,卻見在顧祁走向馬車的同時,一隻修長好看、稜骨分明的手緩緩掀開了車簾,在車內侍女的攙扶下,秦遠山慢慢地走下了馬車,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許久未見,他瘦了很多,面容蒼白而孱弱,像是多日不曾見過陽光一般。
他穿著乾淨的青色長衫,下巴上的胡茬也剃了個乾淨,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以木釵束在腦後,看上去竟和從前沒什麼不同。
只是他下車的姿勢緩慢而僵硬,走向顧祁時也慢得有些不正常,那身衣袍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飄動,竟顯得有些寬大,更襯得他羸弱秀致,宛若謫仙。
楚顏的心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秦遠山的視線似乎輕飄飄地在人群裡掃了一眼,經過楚顏時不知怎的停頓了片刻,然後才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看著眼前的太子殿下,俯身請安:“微臣回宮遲了,讓太子殿下擔心了。”
還不等他俯□去,顧祁已然出手扶住了他,聲音微啞:“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多禮麼?”
他的眼裡有一絲沉痛,卻也帶著欣慰,因為秦遠山好歹回來了,雖然雖然身負重傷。兩人相交多年,從秦遠山的一舉一動裡,他能看出對方傷得有多重。
秦遠山卻輕描淡寫地對他一笑,眼裡依舊是從前的落落清風,他說:“太子妃殿下安然無恙便好,如此,微臣也就不負殿下所託。”
祈福之前,顧祁再三要他和蕭徹保護好太子妃,如今身負重傷,回宮遲了,他唯一鬆口氣的便是未曾讓太子妃受到半點傷害。
那段在馬上奔波、宛如驚弓之鳥的亡命之路終究還是結束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彷彿不經意地看了楚顏一眼,那一眼極為深刻,卻也極為清淺,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楚顏的心湖。
她忽然有些不確定,秦遠山的這一眼是什麼含義。
秦遠山從始至終沒有讓人攙扶,顧祁只與他說了幾句,就讓他安心上馬車,就此進宮好生將養著,也便於太醫替他調理身體。
秦遠山沒有多想,反正自小也在宮裡與太子一同長大,於是點頭謝恩。
楚顏默默地看著他重新上了馬車,又與顧祁對視一眼,她心知肚明,此時若是秦遠山回了公主府,立馬就會得知長公主失蹤一事,屆時又怎麼可能安心養傷呢?
楚顏走進秦遠山住的宮殿時,院子裡流水潺潺,黃鶯啼鳴。
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彷彿走進了世外桃源,而非宮裡的某處地方。
秦遠山幾乎在她走進院子的第一刻就看見了她,因為他坐在窗邊習字,面容舒雋,動作悠閒,絲毫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樣子。
他從開啟的窗戶後對上了楚顏的眼神,微微一笑,叫了聲:“太子妃殿下。”
他的眼神寂靜而溫和,卻又帶著不著痕跡的疏離有禮,楚顏的腳步頓了頓,才對他點點頭:“秦大人覺得怎麼樣了?”
前些日子太醫去永安宮給顧祁彙報時,楚顏也在場,於是得知秦遠山被拜火教的人施以鞭刑,渾身皮開肉綻,被恭親王救下時已然遍體鱗傷、血肉模糊。
恭親王之所以耽誤了幾日才回宮,也正是因為秦遠山的傷勢太重,難以即刻啟程,所以才在江州養了幾日的傷。只是秦遠山堅持在傷口不再流血後就立馬回宮,所以那日在宮外,楚顏見到他時,其實他身上的傷口仍未癒合。
楚顏很難想象傷成這樣的他是如何做到親自下馬若無其事地給太子行禮的,光是想到那身青衫之下也許全是鞭傷,她都覺得心驚肉跳的。
而此時此刻,她同樣覺得秦遠山很了不起,竟然看起來十分正常地在那兒練字,若換做是她,恐怕就是捱了僅僅一鞭子,也會臥床不起好幾天,一點也不敢亂動。
她跨進門,眉頭一皺:“傷得那麼重,怎麼就起來走動了?”
她能惱怒,能皺眉,就是把秦遠山當做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