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軍奮戰,於是那些年月也都因為這孑然一身的時光而變得模糊起來。
夕陽的最後一縷霞光照在太子身上,他沒有去大殿用膳,反而沿著長廊走進了書房。回頭看了眼窗外的翠柳與黃昏,他執起筆來在一張乾淨的紙上開始輕輕勾勒。
那是一個小小的人兒坐在溪邊的場景,春日杏花吹滿頭,霞光數縷最溫柔。
那幅畫上有花有水,小兒身邊還擺著只水桶,雖看不見裡面裝著什麼,但從小兒滿足又愉悅的表情裡也不難看出,不管是在捉螃蟹還是在捉魚,總歸都是收穫匪淺。
萬喜站在太子身後,輕輕看了眼那幅畫上的場景,晚霞醉人,溫柔地籠在正在作畫的人身上,連帶著他的背影也變得溫柔又朦朧。
萬喜覺得太子是在畫兒時在惜華宮渡過的歡樂時光,可是看那畫上的人又彷彿是個小姑娘?
想到這幾日太子對太子妃的態度,萬喜眉梢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太子離無憂無慮的時光已經太遠太遠,如今看到活得這樣輕鬆快樂的太子妃,便自動把他遺失的歲月加在了太子妃身上。看到她笑,看到她開心,就好像自己也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霞光完全消失在了窗邊,萬喜上前去替太子掌燈,恰好看見了作完畫的人在為這幅畫做最後的收尾題字。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畫上明明沒有荷葉也沒有蓮蓬,這首詞未免有些牽強。
可是萬喜怔了怔,又覺得這樣的意境配這幅畫作再合適不過。
太子殿下約莫就是被太子妃的無賴氣質給吸引了吧?
畫外音:公公您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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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顏的病過了整整三日才好,這三日裡,太子每晚都回來的比較早,偶爾陪她一起在屋裡用膳,偶爾只是來看看她,親自監督著她喝藥,然後才回書房忙。
這樣看來,其實太子不生氣的時候也會是個好丈夫,當然,前提是定國公和趙容華沒有惹到他。
楚顏想到自打來了永安宮後,就沒機會打探些外面的訊息,姑姑如今怎樣了不知道,西疆那邊狀況如何了也一無所知。
她想了想,便跟沉香說自己要回元熙殿去看看趙容華,眼下太子不在永安宮,太子妃自然最大,沉香於是點點頭,“奴婢馬上去替殿下準備步輦。”
於是就這麼晃晃悠悠地乘著步輦回到了元熙殿。
楚顏的心情還沉浸在這幾日太子帶來的輕鬆愉悅之中,並不知道元熙殿裡有什麼在等待著她。
她示意值守的小太監不要出聲,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推開門,打算給姑姑一個驚喜。
只可惜推門進去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彷彿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的婦人——趙容華面色枯黃地坐在昏暗的大殿裡,無波無瀾地看著腳下的地板,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束秋含著淚蹲在她身邊,嘴裡哀求著什麼。
尚在唇邊的笑意倏地僵在面上,楚顏腳下一頓,隨即朝著趙容華跑了過去,“姑姑,姑姑你怎麼了?”
她的心跳得厲害,不知自己離開的幾天之內姑姑為何會變成這樣,只覺得看見姑姑這樣陌生的樣子,呼吸都快停止。
趙容華沒說話,聽見楚顏的聲音,她慢慢地抬起頭來,於是楚顏看清了她眼底密密麻麻的荒蕪與絕望。
萬籟俱靜裡,趙容華望著這個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太子妃,慘然一笑,喃喃地說,“我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竟要親眼目睹我的兒子設計害死我的父親?”
她的眼神灰濛濛的,剎那間遍佈淚水,一把握住了楚顏的手,以更加淒厲的嗓音又一次問道,“楚顏你告訴我,我真的是個那麼可恨的母親嗎?他就真的一點也容不下我們趙家了嗎?他身上流著我的血,為何卻反過來要這樣對待我?”
趙容華的模樣淒厲可怖,彷彿人到了絕望之處再無理智的狀況,楚顏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她怔怔地回握住趙容華的手,茫然又急切地問道,“姑姑,出什麼事了?”
她不過是病了三日,不過是三日未曾踏出永安宮的大門,為何一切都風雲鉅變了?
趙容華哈哈一笑,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她回過身去指永安宮的方向,“發生什麼事了?你去問他!去問我那爭氣又有主見的兒子!他怕我趙家在朝中獨霸一方,怕你祖父大權在握、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