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王爺,和太子感情也好,好端端的不住在王府裡;竟然跑出來過這等與世隔絕的苦行僧的生活。
著實古怪得緊。
因為調料奇缺;她只能煮個魚湯飯;先把魚放下鍋去煮;然後撈上來,把最嫩且無刺的魚肚部分剔下來;然後把米淘好;一起放進鍋裡煮。
楚顏這輩子倒是沒怎麼做過菜,但上輩子父母走得早,一切都靠自己,因此動手能力還算不錯。
魚湯飯估計外面那兩個自小錦衣玉食的皇族從來沒吃過。
米下鍋之後,楚顏也沒急著回去,就待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沒動。
直到身後忽然傳來另一個聲音,“在煮什麼?”
她回過頭去,看見顧祁站在狹窄的門口,頎長的身影擋住了外面的日光。
她對他溫柔地笑道,“魚湯飯。”
鍋裡還冒著煙,霧氣氤氳裡,她的笑容有些模糊不清,卻因此更顯溫柔。
顧祁心中微微一緊,緩緩走上前來,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替她理了理鬢髮,卻一個字也沒說。
他的動作慎重得有些遲緩,好似怕她會一不小心化成青煙溜走。
楚顏直覺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是六王爺跟他說了什麼不成?
她垂下眸去,卻恰好看見他往外汩汩冒血的手心,頓時一驚,捧住了他的右手,“殿下!”
顧祁遲疑著把手往回收,“不礙事。”
“怎麼會不礙事?”楚顏嚇得臉色都白了,那傷口如同嬰孩張著的嘴,血肉外翻,還夾雜著些許碎裂的瓷片,邊緣的血漬已經凝固,但中間的血肉還在不停滲血。
“我替您包紮!”她驚慌失措地拉著他的手腕往外走。
顧祁的眼神有些怔忡,隨即由著她拉他往外去了,沒有再抗拒。
她的勇敢和冷靜,他一直都知道。
她敢在宮裡和刁蠻跋扈的清陽打架,也敢朝堂之上大膽地給他遞點子,敢在誤會他的時候不顧一切地跑到他面前指責他,也敢親自操刀殺魚。
不似尋常女子。
可是眼下,她的驚慌失措和心慌著急皆是因為他,腳步都失去了素來的從容。
出了廚房,楚顏扔下顧祁獨自一人進屋找藥,動作慌亂得從顧祁這個角度看去,她的手似乎都在微微發抖。
“在牆角的櫃子裡。”顧祁出聲提醒。
楚顏急忙蹲□去,開啟了那個陳舊的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籃紗布和瓶瓶罐罐。
“哪一瓶?”她求助地回過頭來,眼神裡是一片茫然和焦急。
顧祁不知為何想笑,卻還是忍住,“黃色那瓶。”
這些東西還是當初他怕皇叔一個人在這裡住著有個什麼意外,所以親自送來的。
沒想到如今第一個派上用場的竟然是他自己。
楚顏把不用的那些藥瓶都給放回了櫃子,只拎著裝有金創藥、紗布和剪刀的籃子走出了門。
顧祁站在院裡的垂柳之下,而楚顏隨意地把籃子擱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金創藥的瓶塞拔掉,捧起顧祁的手,輕輕往上灑。
白色的粉末很快融化在血漬之中,浸染了傷口。
她感覺到那隻手微微一顫,似乎是感受到了極大的痛楚,於是抬起頭去看他。
可是那張容顏清雋平和,眼神安定,只是鎖住她不放,好似全然不受傷口的影響。
楚顏一怔,覺得他的眼眸裡似乎藏著什麼過於深沉複雜的東西,叫人幾乎陷進去。
六王爺究竟跟他說了什麼?
他怎麼會受傷?
楚顏茫然地低下頭去,看著他的手,“我要把碎片給夾出來您忍著。”
她從籃子裡拿出了針,在日光下替他往外一片一片地挑出碎片。
顧祁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是定定地低頭看著她。
她的睫毛很長很長,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炙熱的目光,所以微微有些顫動。
鼻尖小巧又挺拔,彷彿春日尖尖的嫩芽。
嘴唇紅潤可愛,色澤美好,卻因為擔心他的傷口而被一排整齊的貝齒咬住,微微失去血色。
顧祁不知道她這樣小心翼翼地挑了多久,只知道他看她的時間似乎長到了地老天荒,而越是這樣安靜地看著,她的模樣就越是清晰地印入心底。
他娶了她,要了她,然後如今要開始傷害她。
皇叔說得對,他要打壓趙家,要廣納後宮,要寵幸妃嬪,哪一個不會傷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