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嬪從榻上站了起來,娥眉緊蹙:“九阿哥好好的,你哭什——”難道?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端柔圓潤的臉變得煞白。
因大清與沙俄大戰,朝中人手有些緊,她這段時間表現得溫恭賢良,再加上父親顧琮嫻於政事又頗有才幹,皇上這才奪情起復,命協辦吏部尚書事。她恭為宮中嬪妃不好出宮道賀便派了自己心腹女官珊瑚前往府中賞賜,也讓伊爾根覺羅一族知道,自己在宮中還顧念庇護著族人,壯大了族人勢力可珊瑚這副模樣回來,不歡喜有榮而是眼含憤恨,想必是這一趟出宮聽到了什麼關於自己和兒子的事了!
兒子好好的在自己身邊熟睡,她卻喊著報仇,這其中的緣故她一聽便知,成了她的心病,讓她想起來便怨恨不已的事只有一樁,那是她兒子註定與大位錯過的根源——身有殘疾。
“是不是,那件事有結果了?”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腰,眼眸微眯地出聲問道。經過了最難捱的最初時光,她接受了木已成舟的事實,幾番暗中查探又沒有實據,只得按下心中不甘,為了自己為了兒子,強顏歡笑地面對宮中眾人的道賀,向貴妃鈕祜祿氏低頭,向皇上請罪,小心侍奉,博取那除了皇位外最高品級的親王帽子。
珊瑚雙手拳緊,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芒,咬牙道:“奴婢奉主子的恩典出宮回府恭賀,一路倒也平順,兩位側夫人待奴婢也是恭敬有禮只奴婢身份不同,沒與後院進宴的夫人們同坐,只吃了府中特備的膳食便起身回宮,卻在穿過花園時聽到花樹後頭有人在低聲說話,說、說——”
“說什麼?”
“說、說什麼怪不到主子頭上,誰會知道保胎藥也會導致嬰兒殘疾”在顧嬪噬人的目光下,珊瑚的話幾乎說不下去。
這話聽著就有前文,以此推之,想必之前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然此刻顧嬪也沒心情追問了,她已被這句話驚呆了,自孩子出生她心中雖隱隱有些猜測,但查無實據,沒想到在這當兒又爆出了□,就在皇上頻頻派弘曆行祭祀大典的敏感時候
顧嬪並不是無知的女子,相反,她出身世家大族,血統高貴,聽了這話心中立即懷疑有人故意佈局引她與熹貴妃發生衝突,理智倒是壓過了心中掩埋已久的怨恨不甘。
“還有呢?”一旁的琥珀連聲追問,“那人還說什麼了?她們是誰?”
“聽聲音很陌生,應該是上門恭賀的夫人裡頭的,因宴席是側夫人方佳氏主持,奴婢又急於回宮,也不好打聽到底出自誰的口中。”珊瑚伏首說著。
顧嬪是正室嫡出的姑娘,在府中身份高貴,向來與父親顧琮的兩位側夫人不怎麼親近,珊瑚和琥珀做為她的貼身大丫環自然也與之不相合,這導致了顧琮嫡妻佟佳氏去世後她對孃家內宅影響力大幅下降。
顧嬪對這種情況心知肚明,鬱悶,卻也無可奈何。因著祖父去世,兩年後父親有續娶之義,到時自己還不知會有個什麼樣出身、性情的繼母呢,這孃家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得到全力支援真得另說了。
珊瑚見主子沉默不語,便又繼續說道:“當時只聽著另一位夫人訝道‘太可怕了,以後這保胎藥誰還敢亂吃’,原來那位夫人又笑著安撫她‘可別成了驚弓之鳥了,那藥方裡雖有一兩樣藥有那個效果,可量定是輕的,不然多少孕婦早出事了,宮中也不可能查不出來,可見還有別的手段輔助著’,另一位夫人又問‘姐姐可要告訴我,以後我也好防著’,原來那位取笑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防什麼’,另一位夫人便道‘我是不怕,可我還有媳婦和女兒呢’,原來那位夫人便嘆‘說的也是。我猜這可能是某種香料吧,至於具體哪些我也不清楚,畢竟這樣的事我也是小時候聽一漢人嬤嬤提起,並沒刻意去記。’另一位夫人介面道‘可惜了,若是九阿哥沒事,說不準伊爾根覺羅家還能成為後族呢’‘可惜什麼,說不得這是好事,若存了那個心去爭,還不知什麼下場,別忘了四阿哥羽翼已豐,九阿哥卻才剛出生,差距太大了’
奴婢當時真恨不得當場跳出來問個清楚,只是想想這事沒憑沒據的,攪弄開來並不能幫到主子不說還會丟了老爺的面子,因此硬忍了下來,匆匆離開。”
久久,顧嬪才幽幽說道:“你做得對。”
這話一說開琥珀的腦筋便如被什麼點化開般,恍然大悟之際又面如死灰:“都是奴婢不好,以前一味想著方子確實是出自《古今醫統大全》中養血安胎用的‘泰山磐石散’,卻不曾想那些藥材與其他的吃食香料相輔還能有導致、導致——”
“別說了!”錢嬤嬤端著上賜的冰鎮荔枝走了進來,將果盤放到几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