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與另一位貴女看著她的繡圖。
“我看構圖很簡單啊。”不過是一枝芙蓉花,淡紅暈染,花下襯以綠葉,與常見的繡樣並無不同。而且比起其她貴女帶來的繡圖,它太小了,縱橫只有一尺來方,比帕子大不了多少。
“你仔細看,這繡線細得跟蠶絲一般,絹帕上更不見針孔可見針腳之綿密細緻,還有這花,雖然簡單,但從畫圖的視角上看,芙蓉花怒放的嫵媚清新和含苞待放的韻味撲面而來這配色劈線染色得多精細呀,你覺得等閒人能繡出這樣的效果嗎。”
“而且它還是雙面繡。”站在對面的另一位身穿梅紅色旗裝的貴女介面道,“看了這樣的繡品,我都對自己的女紅失去信心了。”
“哧,時雲姐姐畫雙絕,女紅也不差,卻還對自己要求這麼高你只是對女紅失去信心,可跟姐姐比,我卻要對我自己失去信心了”
這姑娘說話好逗,雲珠莞爾地打量了她一眼,只見她身姿娉婷,一襲淺黃色軟緞旗裝外罩著銀紅色提花馬甲,襯得發如堆鴉,從露出的脖頸和凝脂般的皓腕能看出她的膚質極好,細膩潔白,就是揹著身子看不清長的什麼模樣。而從她之前對自己繡畫的反映則能看出,她的女紅水平可能只是一般,倒是從說話語氣上,可看出其心性寬和,有點自嘲式的小幽默。
“嘁,你就打趣我吧,你的騎射和圍棋也下得不錯啊。”那位叫時雲的貴女走了出來,雲珠眼睛一亮。她大約十五歲左右,眉黛且直,硃色粉淡,臉龐小巧立體五官分明,身材高挑纖瘦,顯不出身來的梅紅色旗裝穿在她身上硬是給她穿出了一種纖穠瘦美,像一株雪地紅梅,豔而不俗,冷而不冰。
“這是從四品參議道孟鐸之女,孟佳。時雲,是這一屆秀女裡才情容貌最出挑的,她們家族有一位姑奶奶是當年裕親王保泰的嫡福晉聽說,她跟那位姑奶奶不僅長得有七八分像,連性子才情也都差不多,家族裡對她寄予了很大希望的。”佛拉娜見雲珠的目光停在孟佳氏的身上,便低聲給她介紹。
這樣的資料雲珠手頭上也有一份,只是沒跟人對起來。佛拉娜這麼一說,她又想起方才在西院大廳那兒對她說弘曆已請旨不指秀女的話表示不滿的夫人裡彷彿就有一位孟夫人,頓時對孟佳氏的好感去了三分,有那樣沉不住氣的母親,姑娘本身再好也不行,婚姻向來是結兩姓之好,可不是兩個人好就行了的。
“那位穿黃色衣裳的呢?”還不知長得怎麼樣,不過說話很是有趣。
“她叫靈瑞,父親是正五品步軍校趙澤和,家族在漢軍旗裡頗有影響”
是啊,清朝在康熙中期經過幾次戰役滿洲八旗的精銳其實已經衰落了下來,支撐著過去榮光的不過瓜爾佳、富察兩族,即便是烏喇那拉一族也是元氣大傷,更別說棟鄂氏、馬佳氏、佟佳氏等家族了,相反地,漢軍旗的勢力卻在逐漸壯大,像孟佳氏、趙佳氏、李佳氏等這些漢軍旗的家族秀女被指為宗室阿哥嫡福晉的比例越來越高。
對雲珠來講她比這時代的任何人都沒有種族門第之見,但有時你得承認,門當戶對才能讓一對夫妻的感情更容易發展融洽,尤其在這種講究出身門第的時代。當然了,對於現在的富察一族來說,並不需要聯姻望族,四品左右的官宦家剛好,可惜,孟佳氏趙佳氏家族在漢軍旗軍中頗有勢力,光是這一點就要排除掉。
說話的功夫,三人已走到放著與會福晉們詩畫繡藝的地方,這是一處大小四十坪左右的長形方亭,作品懸掛在亭子中間,亭外的另一邊擺放著幾張案桌,上面擺著潔白的宣紙、各種規格的筆、端硯、徽墨,一位貴女正在揮毫寫著什麼,一位在旁邊看著。
一代新人換舊人啊,曾幾何時,她也跟這些待選貴女一般在花會上與朋友一起相互欣賞對方的才藝,展現自己的優雅氣度時光流轉,現在自己卻成了品評的人。
“孟佳。時雲見過幾位福晉。”近了一股幽幽梅香撲鼻而來,這個女人極聰明地將穿著打扮與自身的容貌氣質融合到了一塊兒,是個聰穎且懂得表現自己的。
“趙佳。靈瑞見過幾位福晉。”鵝蛋臉,容色中上,觀其行禮中規中矩,從上位者的角度來看,她的氣度似乎更適於做嫡妻正室。若非雲珠耳力非凡,遠遠聽到她與孟佳。時雲的說話,她倒要認為這是個端莊無耳的人了。
那位身穿淺藍色銀絲百蝶戲蘭錦地旗裝,一開始就對雲珠的繡圖稱讚不已的貴女轉過身的速度似乎慢了半拍,見與寧郡王福晉站在一起的雲珠身上穿的玉白色三暈妝花雲錦旗裝妙目閃了閃,盈盈福身道:“巴雅拉。和卓見過幾位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