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自己續修范公堤六萬四千餘丈的這點子功績能讓皇上對高家寬囿一些,他對皇上的性子太瞭解了,典型的眼裡揉不進沙子,最恨奴才背主,若是欺上瞞下只為貪圖小利也罷了,偏偏高家這次插手的往大里說那是干涉朝政、動搖國體、藐視皇權,差點讓愛新覺羅家丟盡臉面——那還不是人家自個兒丟的而是奴才鬧的。
面對主子的怒火,做奴才的也只有退讓承受。
高斌沒料到四阿哥出手會這麼狠,將烏喇那拉一族幾十年來滲入宮中的近衛軍勢力捋了大半不說,與理郡王有往來的、與內務府世家關係密切的竟也給清了乾淨。不止如此,高家、金家、烏喇那拉家旗下在內務府包衣也被“牽連”遷出了上三旗整個內務府在四阿哥五阿哥的清洗下,不止人員精減,各司職現也重新劃定,職權分明,可以說氣象一新。
可對於烏喇那拉一族及高家、金家來說,損失實在太大了。
難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麼?
多年的大權在握,雄霸江南,高斌再識相心中也不是不怒,也有不甘,可是當今跟四阿哥都不是能讓人糊弄的主兒,精明強幹,這樣的帝王只能順著來。
之前他還為親家鄂爾泰被召回京封為保和殿大學士,充經筵講官和國史、實錄、明史三館總裁,以文官功績受封三等伯爵,位首輔名上好聽卻不如在西南大刀闊斧大權在握來得逍遙,可現在他倒有些羨慕了,至少,鄂爾泰能緩和一下功高震主的憂慮,能與未來的帝王多些交流。
就連李衛那個不正形的,也在攻佔澳門四阿哥五阿哥南下統軍的這段時間沒少往水師營湊近乎,只有自己,剛將鹽務理順又趕著續修范公堤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又嘆氣了,小女兒進宮十來年,沒多少長進啊。
——這裡的高斌因前幾年皇帝重視水利河務,幾位皇子皇弟也相繼被派出去督察全國各處水利工程,因此歷史上淮、揚水災這次只是小小地造了個麻煩,並沒有太大影響,高斌也少了個治賑之功,之後直隸永定河等的水利、河道工程也沒他事了,雍正十年該封的太子太保及吏部尚等職都被蝴蝶沒了。
而且,這裡的雍正已與歷史上的雍正有了不少的變化,軍政環境、眼光還有處事方法也改變了許多,手下得用的人才漸漸多了起來,差事也不像歷史上那樣盡塞給自己的心腹大臣了。
擔心自己離聖心越來越遠,高斌謀算自己是不是也回京當個京官算了?家族啊,還得看看有什麼好苗子趁早培養,免得跟幾個兒子似的不成大器。
正好,萬壽節自己得了恩典可以進京賀壽,到時探探皇上的意思。
“冬梅,外面是不是很熱鬧?”高露微躺在床上細聲問著。青婀的折損、高家族人在內務府的失勢,連番的打擊使她真正地病倒了,如今已臥床近一個月。
“是啊,今天是萬壽節呢,奴婢自進宮還未見過這麼熱鬧的。”
那是自然的,這一次收回澳門比之雍正八年的西北大捷又是不同,功績上可與當年先帝收臺灣相媲美,是屬於開拓疆土,與平叛是不同的。
“聽說好多將領官員都得了封賞呢,王爺也得了親王雙俸”冬梅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留在高露微的日子長了,性子倒漸漸沒了初識時的拘謹懦弱,高露微還是有些安慰的,有進步啊。
可即管如此,她還是想念翠嫋青婀,她們兩個才是真真地伶俐通透、熟悉宮中生存規則,可惜,全都折了,連命都沒能留下。
此起彼落,興衰交替是世間永恆不變的旋律。她高露微還未真正地品嚐到高高在上的風光就已經成為失敗者了嗎?她早該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的,所有的人都不能帶給她想要的一切。
烏喇那拉。妮莽衣,對不起了!
病得奄奄一息的高側福晉用身邊全部的銀子買通了乾西二所花園裡負責灑掃的粗使婆子趙嬤嬤(大家還記得此人否),透過某太監,在萬壽節的過後的第三天遞給了四阿哥一張紙箋。
沒有綺香,沒有著上豔麗的色彩或淡雅的描紋,上頭清清素素地寫著一首《涉江採芙蓉》: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憂傷以終老。
詩中有對他深深的戀愛、思戀,與對求愛而不得的憂傷,對“道阻且長”的無奈、黯然。
弘曆沒有什麼感覺,他想起了大婚時雲珠送給他的第一個荷包,他終究還是沒忍住,重陽節的第二天晚上在外房自己拿著小刀親自一針一線地將它挑開,露出了縫在荷包夾層裡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