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阿霧一個人呆愣愣地坐著,剛才楚懋的話裡連先皇后元亦薇也包括了進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疑,若是有意,豈非楚懋對他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是心存不滿的?
阿霧忽然替楚懋心疼起來,冰涼的深宮裡,連唯一可以幻想溫暖的生母,可能因為某種原因都傷了他,令他心有怨言,可以想見他幼年是生活在一種怎樣的不幸裡。也就難怪楚懋對郝嬤嬤會那樣無原則的好了。
阿霧只覺得身邊涼意乍起,她起身上、床,鑽進被窩裡,思及郝嬤嬤,她又覺得一陣得意。她明天大概會驚訝得掉下巴吧,出了元蓉夢這事兒,楚懋盡然沒怪她。
阿霧卻也不後悔將元蓉夢送進宮,一來她的那張臉實在讓人討厭,進宮送給田後和向氏頭疼,也算一石二鳥,十分解氣。何況她冷眼旁觀這許多日,只怕元表妹對楚懋也起了心思,她這一進宮,也算是楚懋的助力。
當初阿霧不理解楚懋登基後,為何要改元正元,如此欲蓋彌彰,可如今她身在其位,也不願將來楚懋是以“謀逆”得的天下,否則她即使身為皇后,只怕背後也要被那些長舌婦惡毒的議論。
何況楚懋和金國爾汗還有協定,阿霧又自認同楚懋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希望他好。哪怕一時受元蓉夢的氣,也無所謂,今後她自然能找回來的,到時候賞她那張臉幾刀子才叫解恨,生得太美可不是好事。
阿霧一時又想起那個楚懋沒回答的問題,他為何頻頻去紅藥山房見元蓉夢?可見雖然他嘴上撇得清楚,但未必就沒受那張臉的蠱惑。
由此阿霧對元蓉夢絲毫沒覺得愧疚,哪怕有一些愧疚,當初也用那九轉玲玲匣抵了。更何況,他父親為了榮華富貴能送先皇后進宮,今日輪到她女兒,想來也是因果報應。再說,雖然元蓉夢至今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可元蓉夢若長久地留在祈王府後,誰能保證她今後不會嫌自己礙了她的道。阿霧是寧願己負人,也不願人負己的自私性子。
一時,楚懋從淨室出來,阿霧見他執著了內衫,便知他今夜要留宿,元蓉夢一走,他就回了玉瀾堂,這也不得不讓阿霧再次懷疑,楚懋只是嘴上撇得乾淨。
不過於阿霧來說,楚懋心頭想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一切又重回了正軌。
阿霧側過頭看了看靠在靠背上看書的楚懋,“這次送表姑娘進宮的惡人是我做的,與殿下無關,殿下若是方便,進宮同她解釋解釋吧,你和她可不要生分了。”
阿霧這一番話可謂是用心良苦了,她生怕楚懋礙於自己,不能同元蓉夢“和好如初”。而其中不便明說的便是讓楚懋去親近元蓉夢,略略給她些甜頭,她自然會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阿霧想表達的意思是,她並不介意,只要元蓉夢不在她的地盤上混,楚懋同她之間有什麼瓜葛,阿霧都可以視而不見。
當然阿霧也沒指望楚懋能為了她這句話誇獎她,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可也萬萬沒料到,他接下來的反應會是這般。
“你只當我和你一樣會肆意去玩弄別人的情意?!”楚懋站起身,將書“啪”的一聲扔在地上,趿拉著布鞋就去了前頭。半晌後聽見門響,阿霧問紫扇,才知道楚懋換了衣裳又去了冰雪林。
阿霧愣愣地不知如何反應,在她的觀念裡,為了達到最終的目的,沒有什麼是不能利用不能犧牲的,她唯一的底線只是不輕易傷害人命而已,她自以為這底線很“高尚”,卻不知她在別人眼裡的冷血及可怕。
阿霧暗恨楚懋的不識好人心,迂腐頑固,放著大好的機會不用,居然還責怪自己玩弄人的感情,她玩弄什麼人的感情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次日一大早,宮裡頭就有內侍來傳旨,還是那位段德海段公公,只不過這回傳的不再是皇后懿旨,而是聖旨了。元蓉夢被封了正一品淑妃,帝心大悅,當然也可能是為了補償,隆慶帝賞了祈王府不少好東西。
郝嬤嬤當時聽了這訊息,就暈了過去。
阿霧趕到紅藥山房的時候,楚懋正守在郝嬤嬤的病榻前,郝嬤嬤面色如紙、氣若游絲地躺在床上,阿霧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元蓉夢進宮對郝嬤嬤的打擊如此之大。
阿霧心虛地看了一眼楚懋,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站在楚懋身邊。
不一會兒賀年方匆匆趕來,替郝嬤嬤診了脈後,只道:“郝嬤嬤這是氣急攻心,血衝腦脈,以致昏迷不醒。我先用針扎她的太陽、外關、風池、四瀆、印堂等穴,再輔以安神方,想來應該無礙,只是嬤嬤醒轉後,再受不得任何刺激,否則輕則中風,重則殞命。”
楚懋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