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如今蓄起了長鬚,他本就長得一副好容貌,骨子裡書卷氣配上五綹美髯,更添了儒雅飄逸。加之這兩年經歷了汪洋大海,見識了外洋風物,眼界大開,眼睛裡添了一種飽經世事的成熟和可成大事的睿智。
連阿霧看了都暗叫了個“好”字。如今榮三爺氣運開了,瞧著就似乎要鵬程大舉的樣。氣度、模樣都當稱得上“榮三老爺”了。
果不其然,榮三老爺一回來,在廟堂對答,迎了聖意,簡在帝心,特旨拔擢,由原先的從六品翰林院修撰升了從五品的詹士府左春坊左諭德。
詹士府是太子宮所屬官署,當朝不設太子,詹士府實成空名,左右春坊的官職沒有實職,實際成為翰林院編修、檢討等開坊升轉之所,開坊就意味著皇帝要用人的意思。
還不到三個月,榮吉昌就被特旨簡為從四品國子監祭酒。
榮三老爺出使外洋回來後,真可謂是官符如火,短短几月就連升了四級,至從四品,可別小看了這從四品,再上兩級可就是三品大員了。
在大夏朝,三品以上的官員可稱大員,在京才可坐四臺大轎,進可拜相,出可封疆,乃是官場上的一道分水嶺。
榮三爺的從四品如此說來,已經算是三品預備官員了,只要不出大錯,哪怕是按資排輩,遲早也能升至三品大員,前途一片光明。
再說回榮三老爺回府後,崔氏將府裡這兩年的大小事情都說給了他聽,自然少不了王姨娘同二老爺有了苟且,又私逃出府的那一段。榮三爺聽了倒沒多大感觸,雖則男人對頭上戴了頂綠帽子的事情通常都不能容忍且要勃然大怒,可這事畢竟發生在榮三爺出使外洋之後,當時事發時他沒有在場,如今說起來,感受也就不深了。
倒是阿霧在考慮,要不要將王姨娘在大老爺那裡的事情一併揭發出來,鬧個一府三兄弟共享一妾的沒臉事情,最好能提前分家。可這件事畢竟把握不大,阿霧還捨不得這步棋,因此忍了一忍。
況且此時,榮三爺的官運正火,隆慶帝將他充作經筵講官,雖不是日日進講,但每月總有一睹聖顏,聆聽聖訓之時,隨侍帝王身側,機會就多了許多。
過得兩月,江蘇學政在役上病歿,此職出缺,隆慶帝又特旨簡拔,榮三爺升正四品詹士府少詹士,出任江蘇學政一職。
大夏朝的學政一職,多從翰林、詹、科、道等衙門指派,不設具體品級,原先由什麼官職充任,依然是什麼品級,卸職後又迴歸原先的職位。而隆慶帝特特地將榮三爺擢為正四品,這就是為他到地方上同巡撫、知府等官員往來著想了。這是恩典,也是聖眷隆的象徵。
而自古江南就是文氣薈萃之地,兩榜進士裡一半都是江南學子,能外放江蘇學政,那就是今後江蘇舉子的座師,更同未來許許多多的進士都牽扯上了關係,不提別的,單是這關係網就已經極其珍貴。
而素來清貧的翰林心心念念所盼的就是外放差使,國子監、詹士府都是沒油水的衙門,盼的也是外放。外放差使,差分三等。次一等是主考,即各省鄉試主考,一趟差使下來,好歹也有數千金可得,都是官場例規,不是強拿惡要。
而最優的差使就是榮三爺即將赴任的學差,即學政,主管一省之教育科舉。學差三年滿,大省分可餘三四萬金,小亦不下萬餘金。
這旨意一下來,便是如今已經練得七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本事的榮三爺也忍不住興奮地搓了搓手。他缺錢,這一趟下來今後在京裡活動的銀錢就有了。
可眼前卻有一道過不去的難關,愁得榮三爺白髮早生。崔氏見他如此,心下暗自納罕,實在是以崔氏所見,日子真是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
因為不僅榮三爺得去江蘇,崔氏自己同阿霧也可一併隨榮三爺赴任,這是安國公的意思,雖然氣得老太太一天沒吃飯,安國公依然不改初衷。
只因榮三爺眼看就要龍抬頭,安國公不似老太太,婦人之見,他已經敏銳地覺察到國公府的未來只怕還得指靠在這庶子的肩上,如今自己兒子雖不說籠絡,但也不能再視而不見,屈而不伸。
榮三爺在安國公跟前委婉地表示過,意思是“兒子此去幾年,身邊也沒個人照看,木姨娘又是個木呆呆的性子,還是想要崔氏跟去服侍,何況阿霧也大了,自己也想抽空親自撫養,今後出嫁也要為國公府賺個賢名。”
安國公也不是不知老妻對三房的意見。如今老三高升,崔氏和阿霧被她拿捏在手裡還不知要怎麼折騰,萬一今後將父子、母子、兄弟的情分折騰得薄了,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