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無奈地道:“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我和先生討論的時候,先生也想過或許是我們多疑了,府內並無內奸,可若真是這樣,又無法解釋山簡是怎麼知道先生送我回主院的事,轉來轉去,內奸必有,可就是查不出。”
程奉儀長嘆一口氣,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也幫不了你什麼,你自己多長個心眼,以後和王爺的親隨也須得保持著距離,莫太親近了,都說女人善妒,男人又有幾個不善妒的呢?”
持盈答應著,二人又聊了些家長裡短的事,暮秋時節天黑得早,申時剛過持盈就帶著女兒告辭了,程奉儀一個人懶懶地靠在床上打呵欠。
“夫人,有位軍爺送來了這個,說是給夫人的。”一名丫鬟捧著只不大的木匣子走進來。
程奉儀努努嘴:“什麼東西?開啟我瞧瞧?”
丫鬟揭開了蓋,數枚橙紅的楓葉如火似焰,靜靜躺在黑色的匣底,彷彿將一整個秋季的絢爛濃縮在了巴掌大的四方中,美不勝收。
程奉儀拈了一片攤在掌中,愛不釋手:“這該是醉蝶山的紅葉,以前每個秋天我都陪爹爹一起去看,今年也不知趕得上趕不上。”又問:“誰這麼有心,送這匣子的那人長什麼樣,有沒有說自己是誰?”
丫鬟如實答道:“門房說就是一個穿鎧的軍爺,也沒提自己叫什麼,就讓把盒子送給夫人,說是謝夫人救命之恩。”
“哦”如果是救命之恩的話,那就不奇怪了,程奉儀點點頭,自己去年一張方子救了西營上千染病士兵的命,或許是他們中哪一個輾轉打聽到了自己喜歡紅葉,特意去摘來以示答謝,倒也不奇怪。
“找個我看得見的地方放起來,立著放。”
黃昏金色的斜陽從窗外照進來,照得楓葉越發的金燦燦,如同一簇溫暖的火焰。
步入九月,春末種下的麥子也成熟了,為趕在綿綿秋雨降臨之前將糧食收割曬乾,一連好幾天西營將士的日常都被農活所佔據,割麥子、打麥子、曬麥子,所有人分工有序,到九月中旬的時候,上繳到武王府的麵粉都有千餘斤,士兵們更是美美地吃上了幾餐大白麵饅頭,又有開春時候獵得的肉,用鹽醃好放在地窖裡,這時候拿出來正好可以吃,軍營的伙食倒是比削減軍費之前更好了。
進宮請安的時候,建元帝壓根也不提給崔繹娶妻的事,於是持盈每日要做的,就只是帶帶孩子,再聽管家彙報各營上交了多少糧食,多少折賣成了現銀,多少留著過冬時候吃,小日子悠閒得不像話。
不用成天擔心著老爹逼自己娶媳婦兒,崔繹的小日子也過得很悠閒,每天做的事也無非就是上朝、練兵、逗女兒。
只不過持盈的悠閒,是因為知道距離建元帝去世、崔頡登基、崔繹被流放還有半年,在這期間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瞅準時機多挖牆腳,以及將曹遷收集來計程車兵們家鄉的種糧經驗整理謄寫清楚,以備將來去了甘州可以更好地指導當地的軍民墾荒——不像崔繹,簡直要閒得曬出鹽了。
這天下朝後,崔繹回來興致勃勃地對持盈說:“下個月初五父皇要去醉蝶山賞紅葉,讓大家都跟著去,醉蝶山行宮你還沒去過吧?去挑匹好看點的料子,叫人做身新衣裳到時候穿。”
持盈剛把孩子哄睡,捶著痠痛的腰站起來:“又做新衣裳,上個月不剛做了一身,成由勤儉敗由奢知道麼?”
崔繹鼓起眼瞪她:“做給你穿!一年到頭也不會想著給自己添點新衣,成天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出去晃悠,本王丟不起這個臉!”
持盈好笑地道:“是是是,我又給王爺丟人了。”想想自己這大半年還真沒做過兩件新衣,也難為他心思那麼粗,還會替自己想到。
她這麼省不是沒理由的,甘州處在大楚與北狄交鋒的刀口上,一塊地今天是我家的明天就可能變成你家的,百姓連命都保不住,根本沒法安心種莊稼,現在不省,等到半年後被流放了,糧食就會吃緊,到那時才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不過既然是要到皇帝面前去伴駕,太寒磣還是不行的,好歹是王妃側妃,持盈想著,下午就帶小秋上街去挑料子,送去裁縫鋪做新衣裳。
十月初五,建元帝攜后妃子女擺駕醉蝶山行宮,持盈仍以武王妃的身份隨行,坐在馬車裡一路觀賞美景,金秋的楓葉紅得耀眼,濃得幾乎要滴下來,一眼望不到頭。
不知怎的,持盈從早晨起床就隱約有種不詳的預感,烏雲一樣沉沉地壓在心頭,眼皮也湊熱鬧地一直跳個不停,即使車窗外風景再美,看著也有點心不在焉。
小秋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