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遠處駛來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王伯眯著眼瞧了一會兒,慌忙轉頭吩咐小廝:“快去通知王爺,太子殿下到了!”
來得正是太子崔頡,太監福德撩起車簾,龍袍的太子鑽出車廂,一抖前襟,踩著描金紅漆的腳踏下地來,然後迴轉身去攙扶隨後出來的太子妃長孫聆芳。
崔繹和持盈接到小廝的通報,出來正好趕上,兄弟倆皮笑肉不笑地打過了招呼後,長孫聆芳上前拉住姐姐的手,輕聲細語道:“半年沒見,姐姐可好?”
持盈知道崔頡看著,不敢表現得太親密,只點頭笑答:“我很好,倒是你,怎看起來又清減了幾分,可是宮裡的菜吃不慣?或是天氣太熱胃口不佳,該叫御膳房燉點冰糖雪梨羹,祛暑開胃,還能潤肺去燥。”
長孫聆芳低低“嗯”了一聲,抬起眼怯怯地望了望崔繹,喚道:“姐夫。”
崔繹回了個禮,持盈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姐妹錯開嫁兄弟,稱謂可真奇怪,妹妹成了大嫂,弟弟成了姐夫,她管太子叫哥,太子管她叫姐
正胡思亂想著,又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看那車壁上繪的歲寒三友就知道是三王府的車,崔頡一轉頭,和正要下車崔煥對上了眼,崔煥沒料到大哥也會來,腳下一踩空,當著一大群人的面“吧唧”一聲摔了個倒栽蔥。
崔繹嘴角抽了抽,終於還是忍不住,爆出一陣轟雷般的大笑。
持盈嘆了口氣,扭過頭——雖然不在計劃之內,可是真爽啊!
又折騰了一陣其他幾位王爺的車駕也陸陸續續到了,主賓依次就坐,上酒上菜,起舞奏樂。
崔煥坐在自己位置上,鼻孔裡還塞著手絹。剛才那一跤摔得太狠,差點沒把他這大楚第一儒雅的王爺鼻樑骨給摔斷,俊美的臉蛋上也被沙礫劃破了幾處,不能再喝酒,只一個人端著茶杯悶悶不樂地窩著。
持盈每次看他都忍不住想笑,苦忍了幾次後,看時機差不多了,就給百里贊遞了個眼色,百里贊會意,端起酒杯過去假裝勾搭崔煥。
崔煥正在吃菜,身旁忽然晃過來一個人,恭恭敬敬給他鞠了一躬:“王爺。”抬頭一看是百里贊,俊臉頓時扭曲,險些把嘴裡的米飯噴出來。
百里贊笑容可掬,像見了老友一般親切攀談:“王爺安好?王爺的臉”
崔煥氣得想摔筷子,餘光瞥見崔頡在看這邊,又不好發作,只得鬱悶地擺擺手:“莫再提這事,昨日才聽說將有血光之災,沒想到應驗得這麼快。”
百里贊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道:“王爺聽誰說的?江湖術士的話多作不得準,古人有‘破財消災’一說,王爺這說不定是‘破相消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崔煥兩眼一突:“你——”
百里贊呵呵兩聲:“王爺生氣了?從前王爺不也笑話我頜下無毛辦事不牢?”
崔煥張了張口,到底沒憋出什麼話來,只得自認倒黴:“沒有生氣,都是開玩笑的,哪裡會生氣。”
兩人一個假裝對方是符之,一個假裝自己是符之,親切友好地交談起來,百里贊挑著過去在貢縣遊玩時候的事說,三分真,七分假,把崔煥損了個遍體鱗傷,偏偏崔煥還不能反駁,說自己沒說過沒做過那些事,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苦不堪言。
然而在不知情的外人——比如崔頡眼裡,這兩人湊到一起去那是相談甚歡,崔煥背朝這邊看不到表情,可百里贊那笑容燦爛的臉卻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他好幾次哈哈大笑,伸手去拍崔煥的肩,儼然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幾可以假亂真。
“那人是誰,看起來和三弟十分熟絡啊。”崔頡故作不知地問,事實上早在百里贊替崔繹牽馬去早朝那次,他就已經對這個人留了心眼。
崔繹按著劇本回答:“臣弟家裡的說書先生,和三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崔頡臉上閃過一絲狐疑的神色,但並不表態,眯著眼遠遠地打量著百里贊。
百里贊笑眯眯地說:“當初王爺還糊弄我,說什麼苟富貴勿相忘,虧我一直記在心上。”
崔煥眼神微微一變,將塞著鼻孔的手絹扯了扔掉,笑道:“苟富貴,勿相忘,本王也一直記著呢,只可惜晚了一步,文譽現在在二皇兄手下做事,前途無量,想來也不稀罕本王這座小廟了。”
“哪裡哪裡,跟著武王殿下也只是混口飯吃而已,談不上前途無量,”百里贊唏噓著,似乎充滿了憂慮,“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崔煥“哦”地發出一聲,尾音上翹,半是試探半是開玩笑地道:“文譽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