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細線,細線中間拴著兩個鈴鐺,一碰就會叮鈴作響。
他來不及產生啥氣惱、傷心的情緒,就被劉御說話的尖利聲調給嚇了一跳——褚淵倒沒聽出來這是自己心上人的聲音,劉御以山陰公主劉楚玉的身份跟他見面的時候,也根本就沒有發出過這樣可怕的聲音。
劉御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哆嗦著伸出手去,厲聲道:“拿出去,這種髒東西你還想給我蓋在身上?”
這是車伕的被子,自然髒兮兮的,還帶著一股怪味,褚淵剛剛是在黑暗中借過來的,此時仔細一看,也覺得有點反胃噁心,覺得劉御不肯接受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本來想把被子往旁邊的坐墊上放,見劉御被氈帽遮住只露出來的嘴唇一個勁兒哆嗦,立刻明白過來,撩開簾子出去了。
褚淵把被子還給了車伕,一臉訕訕地重新上來了:“真是太抱歉了,是我唐突了,只是剛剛感覺到夜深露重,怕您染了風寒,才想要幫您遮寒。”
劉御面無表情道:“你想得太多了,感覺到冷的就你一個人,你把風口給擋住了,我在裡面冷熱正好。”
他說話的時候一如既往壓著嗓子,但是褚淵卻聽得心頭一動,這種說話的語調跟他心心念念不忘的某個人真是如出一轍的像。
這個問題困在他心中已經很長時間了,褚淵知道分寸,明白自己肯定不能明著問,因此只能拐著彎道:“少爺,不若我把衣服脫了給您,免得您染了病,也讓公主傷心。”
劉御心道你終於把話給說出來了,橫了他一眼,冷淡道:“褚公子不必多禮,我說了冷熱正好。”稍稍停頓了一下,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氣勢減弱,聲音也壓得更低了,“若我真的染了風寒,也是小病,褚公子無須跟玉兒提起,免得玉兒擔心,我會更加不安。”
褚淵被他一口一個“玉兒”搞得略有些煩躁,卻沒有表現出來,他反應速來敏銳,從對方一句話中覺察到了蹊蹺之處,疑惑道:“我們明日就可抵達雞籠山,難道少爺您不同公主相見麼?”
若是兩人見面,那剛剛這位少爺也不用拐彎抹角讓他不要把風寒不風寒的事情告訴山陰公主了。
饒是劉御一向眼界高,聽了這話也在心中讚歎了一句此人心思敏銳至極,確實是可造之材,略微勾起唇角道:“不了,我跟他不講究這些虛禮。”
大哥,這不是虛禮的問題,你過去說一聲好歹也讓人家放心。褚淵差一點淚流滿面,這倆人是該熟到什麼程度,這位少爺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這麼一想,褚淵其實放下了點自己滿心的擔憂,他是個聰明人,能夠從這位少爺寥寥數語中提取出不少有用的資訊,覺得看這種情況,這倆人八成是有些血緣關係的。
經過了中間的插曲,劉御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把魚餌投入水中後,見褚淵似乎心有所悟,便還算滿意,覺得這一番話沒有白費,縮回軟榻上伸伸懶腰繼續睡覺。
他很快就睡了過去,褚淵卻越想心頭越不安,這血緣關係可是很難說清楚的,表兄妹也有血緣,照樣能婚配;堂兄妹也有血緣,宋武帝如今跟他表叔打仗就是因為他強搶了四個堂妹當妃子;哪怕是親兄妹,那也不怎麼靠譜,廢帝劉劭謀反的導火索可就是二皇子跟海鹽公主兄妹通姦。
劉宋王朝的皇室似乎代代都有玩血緣至親的癖好和傳統,褚淵把一個個所謂的親屬關係在心中過了一遍,竟然發現都能在劉家找到先例。
哪怕是母子,褚淵離開雞籠山之前,還恍惚聽說如今的宋武帝跟路太后竟然牽扯在一起了,天天在太后宮殿裡胡鬧八鬧。
褚淵輾轉反側,滿心愁緒,在座踏上翻來覆去,時不時還來點唉聲嘆氣,結果把劉御給亂醒了,順手從腰上扯了個玉佩就砸了過去。
褚淵腦袋上正正捱了一下,知道是自己把人給煩到了,連忙坐起身來連聲道歉。
劉御低聲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揮揮手讓他閉嘴,自己翻個身繼續睡。
褚淵手中捏著一塊玉佩,本來還想要把玉佩雙手還給他,但是還沒出手,就聽到劉御的呼吸聲已經變得悠遠綿長了,知道他睡著了,自然不好打擾,只能暫時把玉佩收到袖子裡妥善保管。
褚淵睡不著覺,不自覺就捏著那塊玉佩把玩了一下,這麼一摸就摸出問題了,上面刻著一個“劉”字,兩邊還有著盤龍刻花。
冷風吹拂下,褚淵硬生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是劉氏正統皇族才有的證明身份的玉佩,跟皇帝血緣差了點的都沒資格獲得,而且只傳給兒子不傳給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