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香生看著徐澈越來越陰鬱的臉色,心頭暗歎一聲,對他們道:“天色不早,我們先告辭了。”
說罷拉著夏侯渝就往外走,沒再給他打擊崔氏的機會。
她對崔氏當然談不上好感,但總要給徐澈幾分面子,崔氏這樣鬧,徐澈心裡未必就好受,她充其量只是被殃及的池魚,徐澈才是處於漩渦中心的受害者。
夏侯渝沒有反抗,任她拉著走了出來,待離開刺史府,便忽然道:“你心疼啦?”
顧香生鬆開他的袖子,蹙起眉頭:“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夏侯渝見她不高興,神情又軟了下來,帶了些孩子氣的委屈:“我氣她詆譭你,你看在徐澈的面上,必然又不願與她吵,沒的掉了身份,所以我幫你出氣。”
一個歷經坎坷的人,當然不可能僅僅因為顧香生不高興不領情就受傷,但即使明知道他很可能只是在裝可憐,顧香生仍舊不自覺消了大半的氣:“我只是有些感慨,徐澈其實是個好人,即使不是與我在一起,他也本應該過上妻賢子孝的生活。”
“哪裡有什麼應不應該,若說應該,像你這樣好的人,也本不應該被辜負。”夏侯渝柔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與徐春陽也算故交了,他的確是個好人,生性仁厚,可也正是這一點,讓他總是優柔寡斷,以致身陷泥沼,寸步難行。他若喜歡你,當初便該全力爭取,即便朝廷要他歸國,即便你不想遠嫁,只要他有決心,這些通通都不是問題;他若不喜歡崔氏,當初沈太后賜婚,就無論如何都應該想辦法擺脫,哪怕是因此被降罪也好,今日就不必左右為難了,可他當時沒有那樣的勇氣,所以現在就註定與崔氏糾纏不休。說白了,一個人的性情如何,便決定了他會做什麼樣的事,做了什麼樣的事,便註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換作從前的夏侯渝,哪裡會說出這樣富有哲理,意味深長的話?
顧香生有感於他長大了這個事實,也不由點頭承認:“你說得對。”
夏侯渝一笑,順勢握住顧香生的手,入手便覺得香軟柔滑,與印象中一模一樣。
“所以徐澈與崔氏如何,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旁人半點也插不上手,可她要是敢將火氣撒在你身上,那就不行。”
顧香生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你在邵州也待了不少天了罷,若是孔先生肯與你走,你要先帶著他回齊國嗎?”
夏侯渝掩去一瞬而過的失落,笑道:“不用,到時候我會讓人將他護送至齊國京城,再致信陛下,陛下自然會派人迎接的,我得去南平京城找我大兄。香生姐姐,你希望我早點走嗎?”
顧香生抿唇一笑:“邵州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哪裡有權力作主?”
夏侯渝深深看她:“你若想多看我幾眼,我自然要多留些時日。”
顧香生卻將目光轉向別處,停在從街道那邊走過來的賣花小娘子身上。
彷彿還是那日的那個小姑娘,只不過上次是桂花,這次換成了荷花。
那些荷花多半都含苞待放,半露而未露,花瓣尖尖上一點緋紅,如同女子唇上的胭脂,風流蘊藉,韻味悠長。
也有一兩支已經綻放了的,粉嫩的重瓣裡露出明黃花蕊,顫巍巍,伴隨著小姑娘的腳步,別具不堪一碰的羸弱美感。
顧香生定定看著,似乎已經完全入了神。
夏侯渝很想將她的視線扳回來,讓她的注意力重新停留在自己身上,但這種想法僅僅在內心一閃而逝,他還是忍住了。
他能感覺得到,顧香生明明也是動了心的。
不枉他使勁渾身解數,又是美人計,又是苦肉計,十八般武藝樣樣上陣,換來對方偶爾的面紅耳熱。
可他不明白,那一層窗戶紙都快要被捅破了,彼此心知肚明,對方卻又縮了回去。
夏侯渝問:“你喜歡那些荷花嗎?”
顧香生搖搖頭,收回目光:“不,算了。”
……
那頭顧香生與夏侯渝一走,徐澈便沉下臉色:“你鬧夠了沒有?”
崔氏眼眶一酸,卻仍強自維持高傲的表情:“什麼叫鬧,你與焦氏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還不許我問一問麼!”
徐澈怒道:“什麼叫滿城風雨,我與她之間清清白白,什麼事也沒有,我們見面,為的也都是公事,而無一絲私情!”
崔氏冷笑:“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她一個喪了夫的寡婦,最初是如何與你結識的,還有你看她的眼神,若說你對她當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