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場之人,頭一回吃到這種魚的也不在少數,但人總是要面子的,沒吃過也不能露怯,反而要裝出一副行家的模樣,跟著別人一起嘲笑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沈南呂笑道:“來人,再給焦娘子上一份珍珠魚,讓她好好品嚐一番,免得讓人以為沈家怠慢了客人!”
他事先已經派人打聽過,顧香生的確是從席家村來的,而且在邵州租了宅子,不過也僅止於此。
從對方的言行談吐來看,很可能出身沒落的大戶人家,就算曾經還不錯,現在肯定也落魄了,否則一個單身女子,沒有必要帶著僕從跑到邵州城來落腳。
沈南呂雖然囂張,但不是無腦式的囂張,顧香生的情況,他憑著手頭的訊息和自己的揣測,也差不多都弄清楚了。
對方跟周枕玉的合作,應該純屬偶然,就算如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周家行將沒落,周枕玉又是一介女子,根本不可能給對方過多的庇護,只要進了邵州城,最後就還是得照他的規矩來。
到時候還不是人財兩得,由自己擺佈。
那頭顧香生神色不變,不緊不慢地應道:“多謝沈郎君的好意,不過這南海珍珠,骨刺頗多,我吃不大慣,還是免了。”
旁邊有人忍不住嘲笑:“什麼吃不大慣,是壓根就沒吃過罷!”
顧香生唔了一聲:“吃過更好的,自然就吃不過第二好的了。”
她彷彿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這次笑的人就更多了。
“這位娘子倒是說說,連南海珍珠都只能算第二好,那你的第一好是什麼,總不會是鄉下小溪捉的魚罷?”
顧香生:“論魚肉鮮美,珍珠魚自然是夠了,可惜骨刺太多,吃起來殊為不便,我倒是知道一個做法,可以讓客人在吃這道魚的時候不必挑刺。”
沈南呂挑眉:“喔?願聞其詳。”
顧香生:“將豆芽中間掏空,魚肉挑絲塞入其中,大火三分即可,屆時豆芽脆甜,魚肉鮮嫩且無骨,堪稱美味……”
“且慢,豆芽纖細如絲,如何還能嵌入魚肉,你這是痴人說夢罷?”有人提出質疑。
“你想不到的,未必旁人做不到,福慶莊的廚子必然是有幾分見識的,若有興趣,將他叫來問問便知。”
她本是隨口一說,誰知沈南呂好像還真來了興趣,讓人將福慶莊的廚子叫過來。
那廚子戰戰兢兢,聽見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方道:“的確是有這道菜,前朝宮廷流傳下來的,叫銀簪白龍,不過光是掏空豆芽的工序,便得有舉重若輕的刀工才行,小人學藝不精,不會做,還請郎君恕罪!”
眾人聽見居然還真有這道菜,不由都嘖嘖稱奇。
沈南呂眯起眼:“這道菜既然是前朝宮廷流傳下來的,焦娘子又怎會知曉?”
顧香生:“這道菜曾經記載於《遺珠野獲編》一書中,乃齊國名士所記的前朝軼事,除了這道菜之外,裡頭還提到前朝宮宴三十六品,沈郎君若有興趣,不妨著人拿來一閱。”
她這一說,在場便有人問:“你說的那本書,裡頭是不是還記了金銀蹄,白玉珠等菜餚?”
顧香生頷首:“正是。”
對方看著也是個讀書人,經由提醒便恍然大悟:“對對,我也想起來,裡頭的確是有這道菜!”
沈南呂的表情不大好看,因為他不太喜歡讀書,自然也沒看過那本什麼遺珠野獲編,本來還覺得顧香生在信口開河,但現在卻好像變成自己沒有見識似的。
不虞之色自臉上一掠而過,沈南呂又露出笑容:“沒想到焦娘子不僅人生得好,還是學富五車的女才子!”
顧香生:“不敢當,只是昔年正好看過那本書罷了,班門弄斧,讓沈郎君見笑了。”
剛剛是因為當眾被奚落,不能不開腔,現在該服軟的時候就要服軟。
沈南呂慢吞吞道:“焦娘子一席話,著實讓我們也長了見識,我敬你一杯。”
他端起酒杯,朝顧香生示意。
顧香生也端起酒杯。
沈南呂見她將酒杯遞到嘴邊,沾唇即止,不由笑了:“焦娘子可是瞧不起我沈某,連酒也不願意喝?”
顧香生很明白,從方才開始,沈南呂就處處在針對自己,說看上自己的姿色也好,想要他們帶來的藥草也罷,總而言之,不管今日她做了什麼,開不開口,低調與否,反正最後都會是這個結果。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可能將藥草賤價賣給沈家,否則也沒有必要跟周枕玉合作,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