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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前頭的老漢遠遠看去很悠閒自在地走,蘇以荷心裡卻捏出了一把汗。

寒冷的山裡,樹梢裡刮動著陰森的北風,前方一人,後不著店,撩在旁人身上,確實不知道身上是該顫抖還是該出汗。

怎麼偏偏就剩下兩個人呢,蘇以荷皺眉嗔怪。

不過已經這個份 上了,前面是龍潭虎穴也得去的,蘇以荷,不會那麼巧的壞人都給你遇上吧。

再說了,最壞不就是那麼一出麼,怕什麼。

蘇以荷緊了緊圍巾,捏好了手中的一提袋子的東西,加快了腳步。

山路蜿蜒像一條深灰色的巨蛇,一顆顆陷入泥濘裡的松子和一片片黴爛的葉子鋪陳在身上成就了黑色枯黃的斑點,而蘇以荷一抹深深的紅色,疑似血跡滑行,蒼茫的山裡,像是一隻蠕動的紅蟲,不知何時才能爬到滿目蒼勁的那頭。

松針吹下打在臉上,毫無美感可言,是一陣細小堅硬的痛,突如其來的尖銳讓蘇以荷眯了眯眼,忍住之後,繼續應付下一個突如其來,一根是刺痛,兩根也是,穿梭在松柏巨擘的深山裡,松針的細雨終於會將疼痛擴大一萬倍,而後戛然而止——止於麻木。

山路被踩出一個個突兀的坑,像是岩石上風化出來的罅穴,生硬的盤虯臥龍般的根不知是由那顆粗壯的樹木耐不住嚴寒寂寞,穿破岩層伸展而來,在路邊形成的隴起,如同老人腿上一個個扭曲烏青的經脈,一腳踢上去,疼得不知道應該是她的腳趾,還是深埋的孤獨。

蘇以荷抬頭,距離一點點的縮小,看著老人一步步穩穩蹣跚的矛盾與堅持,蘇以荷咬了咬唇,跟上。也不由得為自己先前的擔憂感到愧疚。

恁地深沉的步伐,與蒼遒林木爭鋒的背影,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人才能走出來的淡定從容。

距離一點點地拉緊,像是一個毫不相干的生命被拉到蘇以荷目所能及的視線裡,莊重的生命開始輕微地衝破年限,退去一頭舊布帽子下遮擋的黑中調了雪白的發,血肉漸次脫離,有種精神卡擦一聲如骨骼拔節而生。

蘇以荷知道,那是一種名為震顫的細小感觸在心裡悄悄滋生。

蘇以荷很久很久都能想起,前方佝僂背影一重一重縫製出鴻篇鉅製一樣的典籍,蘇以荷只是看了封面上的幾句淺詞,就受益匪淺。

當生活壓彎了我的背脊,當黑暗潰爛了我的前程,當愛成了相守的阻礙,蘇以荷就想著,哪怕自己一人走在寒冬湮沒了所有的深山老林裡被世人遺忘了,也要一步步地哪怕是爬,也要爬到燦爛四合的光明面前,看一看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和腳,對著陽光微笑。

別人的忘卻無關緊要,被自己遺棄才真的萬劫不復。。。。。。

老漢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褂,衣服角已經被磨得退去了純正的黑色,反而泛著灰色的布頭,下頭突出的麻布棉襖的邊角,一雙疑似迷彩的球鞋破舊地一步一個趔趄地扇著風,像是下一秒就要支離破碎了,老人扛著一麻袋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麼,卻從他蹣跚著的步子上可以推測出這一麻袋定是分量不輕的。

蘇以荷慢慢地走得近了,老人已經很執著地沿著山路像是終點就在下一個轉角路口,一走一個呻吟地挪著步子,完全沒有發覺後方還跟著一個翠生生的姑娘。

風聲鶴泣裡,一聲宣告顯的喘息,嗯哼——,嗯哼——,嗯哼——

沿著山路,被風吹向遠方灰暗的天幕,像是獨自一人對著命運敲響的鼓點,鏗鏘有力地證明,生命的頑強與不屈。

蘇以荷跟著老人,不緊不慢不做聲,腿腳痠痛卻也比不過前頭佝僂的背,千斤重的一麻袋重物像是下一刻就要壓斷老漢的背,蘇以荷看得膽戰心驚,走得心驚膽戰,隨時做好了準備要去接住下墜的重物。

山路曲折迂迴,一會兒爬得軟了腿,一會兒又是陡峭的坡,顫慄的小腿生疼,蘇以荷跟著老漢,明顯地落了下風,終是有力氣的比不上熟門熟路的,被遠遠地拋在後頭了。

蘇以荷有些沮喪地想,幸虧沒讓老大爺知道她剛才小瞧人家的心思,不然還不知怎麼丟人呢。

看了看天色,也不晚了,山中的時間走得沒有痕跡,這會兒,蘇以荷只覺得攀爬了一路的曲折,壓根兒沒有什麼時間觀念了。

原來衝動真的是會害死人的。

可是想想,若是倒頭來過,自己還是會這麼義無反顧地衝動一回的。

蘇以荷只是看著前方的藤條和枯樹花了眼,一根根的撩撥著走過去,再撩開,走過。

機械地重複著著無比漫長身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