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恆越想越窩得慌,於是幾句話的功夫,兩人算是扛上了,誰也不理誰。
蘇以荷還是老不情願地穿上了早上容恆隨便不知在那裡能夠買到一件看著就很飽暖的襖子,只不過穿上之後,百分之百的村姑,怎麼越看越覺得熟悉呢。
容恆看著蘇以荷穿上衣服從洗手間出來,臉上抽搐了一下,快速地進去洗漱了,打死也不能讓她知道,那襖子是用兩百多塊錢從雜貨店的老闆娘身上買來的。
反正是不是扭著筋了,兩人都是少言語的,只不過這次不是被容恆撈著走罷了,倒也自在。
蘇以荷走得很快,想把容恆甩掉一樣。
容恆在後頭就是不遠不近地跟著,蘇以荷突然很自甘墮落地感覺,他像是在遛狗,而她就像一隻無理取鬧的捲毛比熊犬。
一路上,公交,土路,搖晃和顛簸,阡陌橫陳的田野又是枯黃的表情。
近鄉情怯。
蘇以荷走得極為仔細,幸好改變還不是很大,只是東村的池塘乾涸了,熟悉的土路壓斷了,臨近的村子馬路邊又突地蓋起了紅色磚瓦的小樓。
要是,還能看見阿爸阿媽在屋前忙碌的身影,就算這裡地覆天翻了也能認識能找到回憶的。
阿爸你們回來了麼?
蘇以荷在屋前站了好久,滿目的灰塵蛛網結節,門一推,大片大片的花絮一樣的灰塵剝落,落地無音。只有鐵鎖晃盪的生猛的硬鐵聲。
“沒有人。”
蘇以荷臉上還有沾染的灰塵,回過頭忘記賭氣,頗為失望地低下頭。
容恆就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站著,靜靜地等在一邊,“嗯。”容恆走過來,拽起蘇以荷。
“去問,蘇以荷,問他們去哪裡了。”容恆拉著蘇以荷到隔壁的一家。
老人站在門口望過來,像是望了許久,但是蘇以荷知道,這是錯覺。
因為,老餘爺爺是個盲人。
“是小荷嗎?”
“是我,爺爺。”
“呵呵,你家那門直響,我還以為是村裡頭一幫胡鬧的孩子又要上房揭瓦囉。呵呵。。。。。你阿爸。。阿媽都走了大半年了啊。”
“嗯,爺爺阿爸說他們什麼時候回來麼?”
“廣州在哪裡啊,誰知道要去多久,顯之說你回來就讓我告訴你一聲,他和你阿媽在那邊,唉!要是順利的話,就不回來了。”老餘看不見,只是頭朝著這邊大聲地扯著嗓子,好像唯有言語才能體現面前的這個一片漆黑的世界存在著。
“以後,這村頭,可能就沒有人常來和我嘮嗑了,呵呵。。。。。。”
老餘聽著腳步聲遠了,才踱著步子拄著一根還是葉父用粗壯的竹竿做成的柺杖,走了嗎,應該是走遠了。走遠了好啊。總比知道你娘在後山躺著好啊。
“容恆,廣州有多遠啊?這裡到C市就已經很遠很遠了。”
“容恆,你說明年我再來,是不是他們就該回來了?”
“。。。。。。容恆,要是阿爸阿媽不回來,我該不該去廣州找他們,要是正好他們回來我錯過了怎麼辦?”
“容恆。。。。。。”
蘇以荷自說自話一樣,不管容恆有無回應,一句句地不停地說,好像要把這輩子的嘮叨都用上,把心中的擔憂填滿,一句一句從村口說到原野。
“唔,我找到他們之後一定要好好地說說阿媽,怎麼能一走就是這麼長時間,這麼大個人還戀家,廣州很遠呀!”
容恆走上前,蘇以荷不停地說。
“可是,我要是找不到怎麼辦?”蘇以荷望著天空。
浩瀚蒼穹,只以一隻螻蟻的姿態過活。
“我還要好多好多的夢想,好多好多的事情要跟阿爸阿媽說。。。。。。”
“我還要在村口蓋一座房子。。。。。”
“我。。。。。。”
最後一個音節,被容恆握住了,緊緊的。
“蘇以荷,我們一起吧,我帶你去廣州,去找你阿爸阿媽,去幫你做許許多多的事情。”容恆喉結一下下的滾動,沒有遲滯,怕是生平第一次這麼順暢地說出一大段的排比句。頭一次手心裡微微出汗地擺脫了生硬和冰涼。
蘇以荷戛然而止的許許多多的想要以及必要的事情被淹沒,手被溫和厚實的一層覆蓋,指骨相連。
心思一下子從遊離變成了震盪。
“容恆,你看那邊的山連著山多美。”蘇以荷轉了身,側面對著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