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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他說著,幾個人順著果林而上,走到了高處,從山脊上繞路而過,褚桓話音沒落,突然,腳下的山震好像是顫動了一下。

地震了?

他們在山巒之上,附近沒有房屋樓廈砸人,按理就算真的震一下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可是這地震發生在陷落地裡,就讓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匆匆行路的幾個人一下全都站住了,不知這又是出了什麼么蛾子。

他們簡直成了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都得好一番哆嗦,隨時再次準備奪路狂奔,褚桓一陣心累,只覺眼前這山谷簡直就像彷彿過不去一樣,怎麼走都有問題。

自從知道權杖有朝一日也會燒盡,縱然褚桓頗有幾分謀而後動的慢性子,也情不自禁地心生焦躁——鬼知道一旦權杖燒完了,他們會變成什麼。

微小的震動蔓延開去,一股濃稠的迷霧開始籠罩在整個山谷裡,山谷中的村舍與人群全都被埋在了下面,逐漸看不見了,從高處往下望去,那裡就像翻滾的一層不懷好意的濃雲。

濃雲漸次分出深淺的痕跡,逐漸構築了一副黑白的圖景,濃雲如有生命,拼湊的圖景栩栩如生,整個山谷好像成了一臺黑白電視,“播放著”某地的影像。

袁平的喉嚨艱難地動了一下:“這是”

這是守山人和守門人居住的“神山”。

只見一側是山門緊閉,山門後雲色淺淡,大概代表了那幽幽發白光的聖泉,四周則黑沉如墨、深不見底,代表他們難以逃脫的陷落地包圍圈。

褚桓再一次確定,這吞噬了世界的陰翳絕對是有意識的,而“它”對他們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

震動仍在繼續,這時,他們從高處看見,黑暗開始對山門進行蠶食鯨吞,以聖泉為中心的有光處越來越小,光也越來越微弱,像一顆行將傾覆的鳥巢中搖搖欲墜的危卵。

褚桓胸口巨震,好像聽見那下面傳來無聲的哀嚎,好像聽見山與山泉同哭的大慟,淒厲與絕望真實如親歷,這讓他明白,山谷中發生的一切絕不只是一段影像。

隨著濃雲的運動,那彷如鋪陳的巨大畫卷越發的清晰起來,山門、山峰一切全都分毫畢現起來。

那裡有後背快要彎成一個句號的山羊臉老人,還有沒他柺杖高的禿頭小崽子,手中拿著弓箭的粗壯女人,辮子被從中間截斷的絡腮鬍男子乃至於那些沒來得及收拾乾淨的同族的屍體,始終不肯遠離山門的戰士們

南山瞠目欲裂,幾乎要不管不顧地衝下去,被褚桓一把攔腰抱住:“南山,南山!”

南山劇烈地掙扎起來,褚桓幾乎按不住他,只好衝著他的耳朵大聲說:“走出多遠了你不知道嗎?他們根本不在這!你下去有什麼用?”

南山驀地一僵。

魯格一動不動地站在一邊,手裡緊緊地扣著族長權杖,權杖上的火苗隨著在那一言不發的男人的手而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的眼睛紅得快要滴下血來。

他們就這樣冷眼旁觀地、無計可施地看著,看那“畫卷”上的濃雲像一隻不慌不忙的巨怪,以一種慢條斯理的傲慢,一點一點地吞噬了所有的人。

連個灰飛煙滅的過程也沒有,他們最後全都被收成了一團混沌似的黑霧裡,黑霧在偌大的山谷中翻滾不休,好像從寂靜中無聲裡嘲笑著他們這幾隻自不量力的蟲子。

“它”在昭示他們,“它”是不可戰勝的。

南山一把攥住了褚桓抱著他的手腕,攥得死緊,像是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可發洩的渠道。

褚桓聽見南山牙關扣得太緊而發出的“咯咯”聲,聽到他良久抽了一口氣。

褚桓膽戰心驚地轉過頭去,發現南山已經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

一個從來不哭的男人的眼淚,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震撼的。

褚桓僵立良久,一時有些透不過氣來,他緩緩地將南山摟進自己懷裡。

這位不管什麼時候都靠得住的守山人族長突然變成了一個茫然無措的孩子,死命地扒住褚桓這根救命稻草。

他沒有嚎啕大哭,滿臉都是茫然,又在茫然中自虐式的忍耐。

褚桓:“假的,都是假的咱們前些日子不是還在討論這個陷落地很違心嗎?指不定是它在哪弄出來的幻覺騙你的”

褚桓越說越無力,這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如果是假的,那山巒的痛哭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如果是假的,那些族人們臉上驚慌的神色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