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當然很清楚。”吳憂肯定地說道。“透過這個婚姻,唐公將我牢牢栓在了他的戰車上了。當然這並沒什麼不好,兩相情願,我需要一個比較穩定的後方和朝廷的承認,唐公需要一隻狼犬為他征服和守衛北方。雲西都護,哈!真是好點子,現在那裡除了我拼了小命打下來的沃城,其他地方早就不在大周的控制之下了。北有幾十萬庫狐人、南有十幾萬胡人聯軍,真是個好差使。要是我有個女兒能換到這樣的條件,我一定去換。”
張穎道:“可是——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麼?”
吳憂忽然拍了桌子一下,笑道:“您終於肯講點兒有意義的話啦。對啊,是我自己要求的。可是您也該知道,我要求的是什麼。我不奢求雲州牧,至少應該給我一定量的武器供應吧。我可以召集兵員,他們也願意為我效命,可也正是因此,我不希望看到他們為了本來應該得到的東西而犧牲。大周有完備的兵器生產體系,可是這些不是為我們準備的。燕州就有豐富的岩鹽,可是都是官營壟斷,沒有官家許可,一粒鹽都運不進雲州,準確地說是運不進雲西諸郡。我們缺各種東西,卻要擔負這樣的重任,唐公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罷。”
一抹諷刺的微笑爬上了吳憂的嘴角,“唐公思前想後,覺得似乎什麼都不給這條狗卻還要這狗去咬人的話,未免不太牢靠,畢竟只靠虛銜活著是不可能的,即便被稱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狗’也是要吃飯的,這條狗並不笨,看穿了這一點,它很可能跑去別人家效勞,於是只好狠狠心,將他的掌上明珠作為香餌的一部分了。可是我要一個女人有什麼用呢?她既不能打仗,也不能生錢,還得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岳父大人不高興。我這是何苦來呢?您是不是真的把我當成了白痴,會為這些華而不實的頭銜所陶醉?還是把我當成衣冠禽獸,只想在你身上發洩一下獸慾?很可惜,我二者都不是。您雖然美貌,卻超不過我的妻子阮君,論身份地位她的血統也並不比您差。論聰明慧黠您也未必超過阿愁。”
吳憂滔滔不絕說了半天,到這裡忽然戛然而止,似乎得喘口氣。張穎離開繡床站了起來。
“原來我覺得,你至少是個男子漢”張穎的聲音雖然低,卻很堅定,克服了羞怯的她現在看上去豔光四射,卻又凜然不可侵犯。
“現在呢?”吳憂懶懶問道。
“現在覺得你不過是個自憐自艾的可憐蟲,只會欺負音兒那樣的可憐女孩。”
“何以見得呢?”
“江山是自己打下來的,難道你指望別人會白送給你?你憑什麼受到父親的賞識?你憑什麼要求這要求那?你白手起家那份勇氣哪裡去了?你既然可以打下沃城,為什麼不能打下雲西諸郡,為什麼不能打下雲州,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還有臉要鹽和鐵,你見過哪家諸侯是依賴別人的?沒有的東西你不會偷,不會搶?這不是你的老本行麼?出嫁從夫,我既然嫁入你吳家門,就是你吳家人,我爹爹也管不著我了,我也不會依附孃家人對你挑什麼眼。你也不用顯擺阮君那個醋罈子,你們那點兒破事是個人都知道,還有什麼阿愁湘兒的,正經事情上沒見怎麼用心,女人身上花的功夫卻不少。”張穎清柔的聲音即便罵起人來也相當好聽。
吳憂被她一通痛罵,渾身竟是出了一身大汗,感到通體舒泰,居然清爽了很多,心下不禁疑惑——我難道真是犯賤的命,捱罵反而這麼舒服?再看張穎,雖然容貌不及阮君姐妹那樣精緻無暇,卻別有一番如煙如霧的神秘美,一雙彎彎的朦朧的眼睛不停地變換著各種神情,似乎她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匯合在了眼睛裡,她全身的柔和媚都集中到了眼睛這個視窗。吳憂忽然有種親吻她的眼睛的衝動。
張穎這麼不管不顧罵了一通之後,自己也驚呆了,她雖然心中有些怨氣,卻從沒想過居然能這樣痛快地宣洩出來。想想自己剛才話語中所用的字眼,所用的語氣,估計連潑婦的界限都越過了,這下子所有的淑女風範都完蛋了。她的眼睛猛然接觸到吳憂那熱情的眼神,鼓足的勇氣立刻消失地無影無蹤,紅暈佈滿她的面頰,她羞赧地坐回床上,眼睛看著地下,如果地上有個洞,她真想立刻鑽下去。
“罵得好!罵得痛快!很少有人會這樣當面罵我了,看起來人還是不要那麼自以為是的好。”吳憂自嘲地笑笑,眼神恢復了清澈。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對張穎一揖,道:“可是現在我真回雲西做什麼都護的話,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恐怕屁股還沒坐熱就被人碾死了,我當何以自處,還請郡主賜教。”
張穎這時卻不敢看他,半晌才道:“其實冶金煮鹽也非難事,